曲曉曉看他一下冷一下熱,也不知道他心頭在想什麼,而且提到表少爺,前面都冠上個「你心愛的」,聽起來讓人感覺很不舒服,但她累了一天,也沒有精力再跟他鬥一場,只好道:「是,谷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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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事情兵分兩路,對外個農、藥鋪的事全都由谷洞天一手打理,他一聲不吭的做事,晚飯時間才回曲家。而現在曲家他最大,沒有人敢問他事情進行得如何,就連一向沒有什麼心機的於可卿,看到谷洞天那無人能及的冰凍表情,他也寧可閃遠一些,認為別遇到谷洞天最好,以免自找麻煩。
至於府內倉房屯積的雜物,有些是價值頗高的布匹,有些是鐵製的用具,雜七雜八什麼都有,而買賣的事就全權交給曲曉曉。
原本於可卿是應該要幫她的,但是他生性本就疏懶,玩樂可以,做認真的工作就不行了,這次這麼累的差事,他更是聞訊而逃,連幫忙也不肯,心想一切有她打點,他樂得放心。
所以曲曉曉根本無人幫忙,只能指使奴僕做些雜事,但是要把這些雜具分類、擦淨,又要估量它們的現值去變賣,還要與商人們聯絡買賣事宜,這諸多繁雜的事,一件比一件更難去完成。
曲曉曉又要忙家裡頭的事,又要出外去和商人洽談,商人一見她是妙齡女子,不三不四的話有之,不太尊重的更有之,甚至還殺價殺得毫無道理,搞得曲曉曉焦頭爛額,讓她累得身子一下就憔悴下去。
很快的,時間已經過了快一個月,買賣的事情一直談不攏,而谷洞天也不去問曲曉曉事情辦得如何,他做他的,曲曉曉做她自己的,好像與他毫無相干一樣,而他們連吃飯都碰不在一起,平日更是完全沒碰到面,自然各自都不知道對方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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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洞天那天字第一號的冰冷表情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他只要一踏進曲家,僕役們個個都憋著氣,走路盡量的放輕,連臉都看著地面,惟恐吵到他,替自己惹來天大的禍患,由此可知谷洞天對曲家的震撼力。
他吃完飯後,又像往常一樣,立刻日到房間去計劃明日該做的事。他的房間原本就是很幽靜的地方,直接通往他房間的小徑,僕役們更是每日用力的清掃,而他們也曉得谷洞天吃完飯日房間的時間,所以大家都盡量避免在這個時間站在小徑上,以免遇到他。
因此谷洞天每次回房間時,整條小徑總是空蕩蕩的,但今日卻不同,他走到快靠近房間的時候,有個老婦人正端著一盆水走來,並一邊端水,一邊長吁短歎的道:「世道變了,世道真的變了喔,少爺又有什麼了不起,可以這樣害人啊!」
谷洞天停下腳步,將臉轉向與他擦身而過的老婦人,「停下來。」
老婦人轉過身,「谷少爺,有什麼事嗎?」
「你叫什麼名字?」
「我夫姓周,在這裡大家都叫我周婆。」
他忽然睜大眼睛,「你姓周,閨名是不是玉蕊?」
周婆笑了起來,「你娘親跟你提過我的閨名,是不是?」
谷洞天嚴肅的表情鬆了下來,變得十分的親善,「周婆,你是我娘的乳娘,對不對?娘離家之後,還一直想著你,在我小時常常對我提起你的事。」
周婆微笑道:「那也沒什麼,只不過小姐的娘去世得早,我的兒子也剛好養不活,所以那時碰著了小姐,覺得是上天要我好好的照顧這個小女娃,才對小姐加倍的好。」
「你還在曲家,我一直以為你早就走了。」
「是啊,小姐跟你爹離開後,曲家又來了曉曉,曉曉那時年紀小又聰明,很有我的緣,於是我就賴在曲家不動了。」提到曲曉曉,似乎讓谷洞天的心情大壞,他的表情沒有剛才的開心,表明了不想再談下去,於是盡量溫婉的說:「喔,是嗎?周婆,我們改日再聊吧,我還得回去安排一下明日要做的事。」然後欠身離去。
「谷少爺,你真是忙啊!」
這句話猛一聽,聽不出怪異,但是仔細的想想,這語氣不但怪異,而且帶滿扎人的諷刺,谷洞天怎麼可能會聽不出來,他回過頭看著她,「周婆,你心裡有什麼不舒暢的事嗎?」
「沒有,我怎麼可能會有不舒暢的事呢,你想太多了,我在曲家一直過得不錯。」
見周婆說話正常,谷洞天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剛才她的口氣,他溫和的道:「最近曲家由我掌管,恐怕會忙得疏忽你,你要多在意自己的身子骨。」
「多謝谷少爺的關心,我忙是無所謂,再怎麼忙也不會累倒,倒是谷少爺你每天要做那麼多的事,可千萬不能累到病倒。」
他終於確定她是有所抱怨,不禁微微皺起眉頭,雖面帶微笑,但是笑容很顯然的不再帶有剛才的親切,「周婆,我做了什麼事讓你不開心嗎?」
「沒有啊,谷少爺,你回來整頓曲家,曲家煥然一新,我覺得你做得對。」
谷洞天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樣的話,因為周婆又像諷刺,又像平常陳述的言語讓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話,只能直接的說:「周婆,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請你指點。」
周婆笑了起來,滿臉的皺紋看來頗感親切,「谷少爺,你做的事都對,只不過有些人因為能力不夠而累倒,那也不是你的錯。」
「有誰累倒了嗎?我想我應該沒有派遣會累得讓人病倒的工作給誰吧?」他終於知道她話裡的含意了。
周婆只是微微一笑,「也沒有什麼,是曉曉她要忙倉庫裡的事,又要忙外面洽談的事,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氣,家裡又沒有人手可以幫她,她忙不過來而病倒,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命賤,誰叫她跟谷少爺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