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像過遭到集體唾棄的情景,但始終要親身體驗了,才知道他們對自己的恨意有多強,鄙視有多徹底。
那是無法洗乾淨的標誌,即使在肉上割去皮膚,很快又會重新長出來的仇恨標記。
他寧願在凡間,雖然沒有尊嚴,但沒有人把赤裸裸的鄙視和憎恨顯現出來。客人們需要眾享,貪婪眾享,爭奪眾享,那些醜惡的人顯出眾享存在的價值---------直接用高額的度夜費來表示。
賓主都無話可說,冷了場。音樂譏諷似的在場中四處遊蕩。
喻稜走過來打圓場。
「這裡都是幫裡的骨幹,天天有事情做的。明天還有會議,還是早點散場的好。」 喻稜瀟灑地笑著,全場都可以清晰聽見他的聲音: 「反正聚會就是大家見個面,聊聊天,不必非要鬧個通宵。」
歐陽坷還沒有回答,身後一個響亮的聲音就揚了起來。
「大少爺!我要問一件事情!」
歐陽坷摟著眾享轉身。原來就是剛才的慶叔。
沒想到這老頭子滿頭白髮,鼓足了中氣說起話來還如此大聲,這一開腔,把全場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大家都望著他,知道這位當年與歐陽坷父親並肩做戰的老元老要率先發難,不少人心裡興奮起來。
眾享心裡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淡然對著威風凜凜、現在看起來居然滿面紅光的慶叔。
「慶叔要問什麼?今天大家一塊聚聚,有什麼不妨說出來。」 歐陽坷勾著眾享的腰,謙遜中帶著天生的威儀。
慶叔狠狠盯著眾享,指著他問: 「大少爺,他是誰?」
歐陽坷偏頭瞧瞧安靜的眾享,從容地說: 「他是誰,慶叔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目光在剛剛在慶叔耳邊嘀咕的人身上一轉,冷冽得叫人心悸。
「好,大少爺是知道這小子的身份了。」 慶叔抖著花白鬍子說: 「大少爺怎麼可以把這樣的人留在身邊?」
「眾享是我的愛人。他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我不明白為什麼有的人就是容不下他!」
慶叔氣得渾身發震: 「他是、是是……….」
歐陽坷截斷他的話,悠然說: 「我知道,他是徐天強的兒子,那又怎麼樣?不可以選擇父親不是眾享的錯誤,而且當年的事情也說不清。大家就相安無事吧。」
「不可能!」 慶叔吼了起來: 「我知道大少爺下了嚴令不許我們對這個小畜生怎樣。反正我已經老了,也管不上什麼事情。但當年我親眼看著你父母被人出賣死在槍下,今天一定要說不中聽的話。」 他的目光回到眾享身上,嫌棄地一瞅。 「這是叛徒的兒子,同心不共戴天的仇人,留著他一條賤命也就算了。髒得連陰溝裡的老鼠都比不上,居然還敢呆在我們大少爺身邊。他分明是靠色相惹事的妖精!相安無事?除非他流乾淨徐天強的血,重新投胎!」
眾享被這話砸得猛然一震,瞬間領悟過來,再委曲求全,也不可能得到這些人的諒解。他們的仇恨從上代而來,已經不可以靠博取好感來緩解。
眾享眾享,你何其幼稚!
到底在凡間多年,歷練出一身應付的好本事。雖然心中思緒起伏如驚濤駭浪,臉上卻依然輕輕微笑著,彷彿慶叔說的是旁人。
大家見到眾享毫不在乎的樣子,不由更是暗罵他恬不知恥。
歐陽坷的臉色也變了。他早就發了話,不許任何人有侮辱眾享的言辭。但慶叔是幫裡老一輩的元老,父親當年的左右手,雖然已經不管同心的事務,還是很有威望。為了眾享而和他撕破臉,只怕眾人更加把怨恨種在眾享身上。
但如果沒有行動,大家以後就會變本加厲,眾享的日子就難過了。
歐陽坷臉色變了數變,終於下了決定,深吸一口氣,剛想開口。忽然衣袖被輕輕扯了一下。
低頭去看,眾享仰著頭,對歐陽坷淡淡而笑。他悄聲說: 「坷,吻我。」
既然不肯接受我,我就氣死你這個死老頭子!
歐陽坷愕然一愣,很快明白過來,微微一笑,如奉綸音,當著全廳幫眾的面熱吻下去。
眾享閉上眼睛,感受歐陽坷的舌頭伸進口腔,從牙床左右狂掃,席捲至舌根。
全場寂靜,大家都驚呆了。音樂在為這煽情一刻伴奏。
抽氣聲此起彼伏,還夾雜著玻璃杯掉弄地板碎裂的聲音。
眾享讓歐陽坷貪婪地吮吸著自己嘴中的津液,唇邊逸出笑意。
這下可真的成了狐媚英雄的妖精了………….
慶叔氣得幾乎暈厥,按著心口猛退幾步,早有幾個人迎上來,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
叫人窒息的長吻稍停,眾享飛紅了臉,滿目春情地從歐陽坷懷裡歎出頭掃視全場,咯咯笑了兩聲。嬌媚風情,看得眾人眼前一亮。
哼,說我是妖精,我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是妖精!
故意附在歐陽坷耳邊輕輕說: 「抱我上樓,我想上床了。」
歐陽坷大笑,虎目炯炯望了眾人一眼: 「好,反正這聚會也沒有意思,不如我們兩個回床上去。」
他說得沒有遮掩,全場都聽見他的話。太太小姐們中矜持的羞著低下頭,也有不少羨慕地瞅瞅眾享。其它同心的骨幹均恨得眾享咬牙切齒,直把他當成迷惑紂王的狐狸精。
慶叔坐在沙發上,更是氣得臉色青紫,連連喘不過氣來。
也沒有理會眾人反應,歐陽坷橫腰抱起眾享,大步上樓。
眾享安穩呆在歐陽坷懷裡,還對著沙發上的慶叔拋一個媚眼,時將老頭子氣暈過去。
唉,想什麼相安無事,這個仇是結定了。
第五章
虛無的身體,從黑暗中,被某樣不知名的東西拖了出來。
就像在深得沒有底的黑暗海中,被牽扯著拉出海面。
我的神經應該早就麻痺,應該學會不去期盼和渴望,為什麼,你要喚醒我?
眾享在柔軟的床上翻側,他抓著歐陽坷的睡衣繡邊無助地沉溺在噩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