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顧以埋沒有明說,他故意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那些報導對他好像傷害滿大的,他不大諒解。」
顧以情的臉蛋一陣紅一陣白,又擔心又自責,突然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啦,我是開玩笑的,望孟齊其實……」
還來不及解釋完畢,他父親趿著拖鞋的腳步聲開始在走廊的末端響起,往這邊走來。
「你先走啦!」顧以情掹推他,硬是把高大的弟弟推出廚房紗門外。
然後轉身,努力深呼吸,握緊顫抖的拳,努力掩飾她面對父親時永遠無法輕鬆的焦慮恐慌心情。
為什麼她老是搞砸呢?為什麼總會讓她最在乎的人不快樂、讓他們不諒解?
顧以情難受得只想痛哭一場。而表面上,她卻反射性地掛上討好的微笑,以面對父親。
即使那笑容如此慘澹而僵硬,她還是強迫自己,暫時藏起恐懼與焦慮,藏起她纖弱易感的心思,讓人只看到她傻大姐似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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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下定決心,冒險從家中溜出來,只為了要見望孟齊一面時,顧以情的心情簡直就像回到十四、五歲,偷偷蹺補習班的課,和同學去看電影時一樣。
明知道後果可能很可怕……
她的打扮,像尹浬取笑過的「一看就知道要做壞事」——棒球帽和連帽外套,牛仔褲加球鞋,外帶遮掉半邊臉的太陽眼鏡——要讓人不起疑,還真是滿困難的。
可是這樣的裝扮讓她比較安心,所以就算走在路上會讓人以為她剛整了型或才做完果酸換膚,甚至被懷疑是要去搶銀行,她也不在乎了。
一心一意只想看到望孟齊,確定他沒事。她要對自己帶給他的麻煩和困擾表達-點歉意。
雖然她也是受害者,不過,要不是因為她弟弟是炙手可熱的偶像明星,而望孟齊又剛好是她鄰居的話,他也不會這麼倒楣被牽連進去。
不,不只是鄰居而已。要不然整棟大廈住了那麼多人,怎麼沒有統統都上報?
想到這裡,顧以情覺得心跳突然有點失控,她按著胸口,很謹慎的望望四周。
幸好,明亮寬敞的飯店電梯裡只有她和另外三個觀光客模樣的日本人,他們正用日語愉悅交談著,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她:
信華飯店的行政辦公樓層在四樓,另一邊的國際會議廳好像有活動,顧以情迅速地穿過接待區,往目的地走去。
她前一陣子常常應邀來試吃,也來過望孟齊的辦公室,所以很順利的找到。
「望總監正在開會。顧小姐,你們有約嗎?」秘書文小姐花了好半晌才認出改裝後的顧以情。她親切的微笑裡帶點疑惑,迎上來招呼。
顧以情有點慌,抱歉地回答:「沒有,沒有約好,只是……我……」
「沒關係,那你要等一下嗎?請進來。」文小姐說著,一面把她請進旁邊的小會議室,然後,還體貼地倒了咖啡來招待她。
捧著熱咖啡,顧以情瀏覽著室內。簡潔而高雅的裝潢,會議長桌是擦得發亮的暗色楓木,旁邊有整套電腦、傳真設備,螢幕保護程式跑的是幻燈片秀,緩緩展示著信華飯店的各種角度、各項設施。
然後,她注意到滑鼠墊。四方形的塑膠墊,右下角有信華飯店的標誌,主要設計卻是充滿中國風的四個篆字。
「賓至如歸……」顧以情低聲念著,一面端詳,在心中暗暗欽眼。
這是多麼簡單的要求,又是多麼高的要求標準。從她接觸到的上上下下員工,從總監到各位副總、主廚,一直到餐廳的服務員,莫不認真努力,想要提供賓客最貼心、最舒適的服務。
「……那正是本飯店的目標。」低沉的男聲突然接了下去。望孟齊正大步踏進小會議室,來到她面前。
還是那個整潔得體、篤定沉穩的神態,沒有特殊的表情,只是,那雙有神的眼眸閃爍難解的光芒。
「啊!你……開完會了?」而顧以情照例在他的注視下開始手足無措,「文、文秘書請我進來等你的,她還倒咖啡給我喝。我剛剛在看這個螢幕保護程式,做得滿漂亮的,不過如果配上音樂或解說可能會更好。我以前做過類似的案子,下次弄給你看,還有這個滑鼠墊,設計得很高雅,圖案跟地毯是相同的花紋吧,我……」
望孟齊長腿一跨,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然後,清楚如果不立刻阻止她的話,她這樣緊張的滔滔不絕還會持續下去,望孟齊當機立斷,用了自古以來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不,不是那個電視電影中愛用的、香艷刺激的方法,而是——
伸手,用力搗住她的嘴。
「夠了。深呼吸。」望孟齊命令。「對,再一次。深呼吸。很好。」
乖乖照做之後,烏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無辜地看著他。
「我現在要放手了,你不用向我報告滑鼠墊或電腦的事情,也不用告訴我外面天氣怎樣、中飯吃過什麼,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可以嗎?做得到嗎?」
按在掌心的柔軟唇瓣動了動,她點點頭。
「很好。」望孟齊栘開手,殘留的溫潤觸感好像可以燒穿手掌似的,他很謹慎地把手插進褲袋。
清了清喉嚨,望孟齊居高臨下望著那張好久不見、令他日夜懸念的瞼蛋,低聲問:「你最近好嗎?報導沒有造成你太大困擾吧?我很抱歉。」
他向她道歉!居然是他在道歉!
顧以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我一直想聯絡你,可是不知道怎麼聯絡。你的手機都沒有開,也沒有回大廈,我去敲門,只遇到尹浬。」望孟齊有點懊惱地耙梳了一下自己的短髮。「總之,我很抱歉。我已經和幾家雜誌社談過了,他們應該不會再繼續盯著你。」
顧以情整整呆了三分鐘,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