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埃米爾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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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點頭,「我聽娘說過,海外有些國家的人民,長得和我們不大一樣。」

  「果真有那樣的地方?」他雙眸放出異彩,興奮道:「總有一天,我要去那裡!在那兒,我就能從容走在大街上,沒人會對我指指點點,沒有人想殺我!我在那兒能平安地活著,對不對?」

  傻子,人人欲置你於死地,從來就不是因為你的眼色、膚色啊。她暗歎,不忍戳破他的美夢,望著四周昏暗的山林。娘她們恐怕快追來了。

  「那,你快去吧,去你說的海外。」她輕輕自他掌中抽手,「埃米爾,我們不能再見面了。」

  「為什麼?」他驚愕,手足無措,「你要趕我走?你生我氣嗎?氣我去偷聽大叔們說話?」

  「不是。」她搖頭,「我娘……已經察覺你在這附近,我怕她帶人搜山,你會被抓到的。」

  「可是,我只是藏在這裡,沒去擾人啊!」他急切道:「從前那些術師逼得我走投無路,我為了活命,唯有傷人,我不是有意的啊!你救了我之後,我不敢再傷人,沒人傷我,我絕不傷人!為什麼我不能留下來?」

  他知道姬家人負有斬妖降魔之責,可他只是想活下去,不想害人,也不會害人啊!善良如她,能體會他這渺小的希望,她娘親也能吧?

  見她始終不語,他慘然一笑,眸底凝聚著淡淡紅色淚霧,「所以,你真要趕我走……」

  他不吸食人血,以摘採野果維生;他知道自己的模樣讓人害怕,於是處處躲著人;他會哭會笑會痛苦也會憎恨,他也會像人們口裡那些情歌唱的,偷偷戀慕著一個小姑娘,他哪一點不像人?

  為什麼不能容他?為什麼?

  見他悲憤淒苦的神情,她心軟了,拉起他的手,柔聲道:「我不是趕你,我娘既已起疑,你留著太危險。你聽我話,先換個藏身處,等過些日子,我娘淡忘了此事,你再回來。」

  「我能回來嗎?」他半信半疑。

  「當然啊。」她微笑,「我還要給你做幾件新衣呢,我又背了好多新故事,等你回來,我再說故事給你聽,你最愛聽故事了,不是嗎?」

  見她和顏淺笑,他的心慢慢安了;凝視她半晌,突然張臂抱住她。

  「埃米爾?」她一驚,已具女人雛形的身子被迫貼住他瘦削的胸膛,她粉腮霎時紅透,又羞又急地推拒。

  「我只想抱抱你,沒別的意思。」他抱緊她柔軟的身子,自己卻僵直如木頭,不敢有絲毫冒犯。

  他激動道:「你是第一個把我當人看的人,也是唯一待我好的人,我、我不知道怎麼回報你,如果你有什麼事要我做,我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替你達成,我絕不傷你,我願意以生命保護你,我……」最後幾個字塞在喉間,他說不出那四個字,他怎配說那四個字?

  她是姬家的人,說不得將來也是一名女使,他卻是個無父無母、半人半魔的妖物,她是天,他是地,他從不敢有非分之想,他只是……多麼希望自己是普通人啊。

  姬氏一族采母系制度,女人能自主選擇夫婿,她們出外奔走營生,由男人主持家務,她若選了他,他也能煮飯洗衣、打掃持家,天天守著—間小小的屋子,等她回來,他願意這麼過一輩子。

  他不想如她說的故事中那些男人,總想幹一番出將入相的大事,他只要她,便心滿意足。

  「小琬……」他貪戀地嗅著她發上香氣,碧眸半闔,悄悄作一個永難成真的美夢。

  「什麼粉身碎骨,別胡說。」她從未與人這般親密,小臉暈紅更濃,悄悄環住他纖細腰身, 「總之,你快走吧,先避一陣子,只要你好好活著,我們還能再見……」

  她忽覺臂上一陣熾熱,有什麼滑出袖口,凝神一看,卻是母親給她的銀符,飄然墜地。

  她慌忙要撿,銀符陡然放光,幻作一條銀色咒蛇,飛竄而起,纏住他頸脖,瞬間嵌入血肉。

  「啊……」他搗住頸子踉蹌跪倒,劇痛之下無法出聲,只能睜著一雙難以置信的碧眸瞪著她。

  同時,四周叮叮噹噹一陣兵器響聲,火把點起,樹林裡出現百餘名女子的身影,有的彎弓搭箭,有的提劍擎刀,純銀打就的兵器閃耀一片銀光,將少年與少女團團圍住。

  「做得好,琬兒。」女使提著銀劍,緩步而出,「你與這妖孽假意周旋,讓我們有餘裕佈陣,這回,你是立下大功了。」

  大功?他痛得喘不過氣,女使的話依舊清楚地傳進耳裡,他驚疑地看向搶著擋在他身前的少女。

  「娘!」她護著身後的他,哀求道:「放過他吧!他答允了我不再傷人,要不,讓他立刻離開這裡,永遠不再回來,放過他吧!」

  「你還說這種話?你既然替娘引路,難道還想不透娘給你說的那番道理?」女使嚴峻道:「過來這裡,他既讓咒蛇纏上,必死無疑,莫要他臨死發瘋,拿你作人質,讓我多費工夫。快過來!」

  是她引路?是她引路?

  他不願相信,可怎能不信?他藏匿此處,除她之外無第二人知曉,姬家女人這般蜂擁而至,分明是事前便有了佈置,不是她引來的,會是誰?何況她袖藏銀符,早就備下對付他的陷阱!

  他受過多少重傷,都沒這一次痛徹心扉。

  他眸底湧起紅霧,一咬牙,猝然扣住她頸項拉回,將她壓在身下。

  眾女驚呼一聲,同時搶上前兩步,劍尖箭鏃對準了他,只要女使一聲令下,便要將他當場斃命。

  他恍若不覺,扣緊她細白頸項,鎖住她驚恐慌亂的眼神。

  她小臉淚痕縱橫,哭道:「對不起,埃米爾……」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她出賣他?對不起請饒她一命?對不起她終究將他當成妖魔看待?

  他眸光中又是怨毒,又是淒楚,痛苦絕望,眼底的紅霧聚為血色淚水,淌落他雪白的頰,滴在她小瞼上,暈成朵朵鮮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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