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起姬心草的髮絲,放在指間輕吻,「他遇見了另一個女孩。」
她聞言輕震,他的眸光恢復了先前的溫柔,其中的濃烈深情不是因為過往的憾恨,而是因為她,在她毫無防備之下,闖入她一直逃避的心,撼動了她。
而暗處,那雙窺視的眼越見犀利,令她如坐針氈。這法術的性質,她並不陌生。
「她與他記憶中的女孩有一雙相似的眼,但她們兩人截然不同。從前那個女孩優柔婉戀,而她沉靜堅毅,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所以當她暗藏武器,在床上刺了他一劍時,他驚訝她的大膽,也激賞不已,當下,他就決定不擇手段擁有她。人們墜入愛河時,會說自己被愛神的箭射中,他也許是被愛神的劍剌中吧?」
姬心草真是拿他沒辦法,微笑輕斥:「胡說。」
他也笑了,「可這個女孩當真難纏,她倔強又死心眼,不論他怎麼賣力討好她、想盡方法表達愛意,她永遠一瞼無動於衷,就連在做愛的時候,她也是這副冷酷表情,緊閉著嘴、睜大一雙眼瞪他,似乎對這種「肉搏戰」感到非常無聊,害他不禁要質疑自己,莫非他的技巧太差,不能滿足佳人?」
「胡說。」她重申,這回語氣加了三分羞惱。
他低笑,注視著她泛紅的可愛頰色,「後來他才明白,這個看似聰穎的女孩其實傻氣得很,她認為在做愛時不出聲、不要有任何陶醉的表現,就能證明她沒有涉入私人感情。她卻不知道,心和身體的反應,原本就是兩回事,她可以偽裝冷漠來欺人,難道也想欺騙自己嗎?何況,她如果需要欺騙自己,不就意味著她在逃避,不敢面對她早已動心的事實?」
「我……我當然知道這些道理。」他竟將她的心思剖析得如此透徹,令她慌亂,他顯然打算在今晚逼出她的答案。
「即使女孩這麼不老實,他還是愛上她了。他記取從前的教訓,這回他不要被動地等待,最後兩敗俱傷;他要主導一切,要逼得她的價值觀崩潰,逼她依靠的人都背棄她,逼得她無路可退,只能投靠到他這邊。」
他眸色閃亮狂熱,攫住她不安的視線,「好,故事暫時到此為止。你認為結局會是怎麼樣?這個女孩會選擇他,或是她原本生長的大家庭?」
「你是在強求。」她的語氣虛軟乏力,沒有正面回答,而內心激烈交戰。
他要她離開族人,和他在一起,伹這怎麼能夠?她不曾想像過離開她安身立命的大家族,她早已認定一生要與她們同在,何況因他而背離族人,他們會面對多少阻難?姬氏一族的勢力有多大,他們都清楚,加上屆時必會追尋而來的其他術師,他們無處可藏身啊!
他的想法太莽撞、太不切實際……
她驟然驚覺,那窺視的法術性質,是出自她們姬家人的手筆!這法術精妙隱晦,若非她察覺到蛛絲馬跡,一直在留心,恐怕也不會發現。能使用這法術的,除了她之外,族內只有少數幾人,包括昨晚的養母和阿姨們。
思及此,她僵直不動。不論是誰設下這法術,必然是想刺探他們的動向,對方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也猜得出他們可能採取的行動,如果她回應了他,可能會將他推入險境……
「強求又如何?如果不試著去扭轉情勢,永遠只能待在原地懊悔。」她猶豫的神情,讓埃米爾幾乎想揪著她大吼。
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麼白,她明明對他有情,明明也渴望與他在一起,為何還要逃避?
他扣緊她雙肩,急切地誘哄她:「他不會讓女孩失望的!為了她,他願意重新學習過人類的生活,不再傷人!當她的族人圍攻他時,他毫不反抗,就是不想傷害她的族人,不願她為難,女孩最後為他挺身而出,這是為什麼?女孩為什麼要保護他?為什麼?」
他迭聲追問,想引出她肯定的答案,她卻頑固地咬著唇,咬得唇色和臉色一樣慘白,依然連隻字片語都不肯施捨給他。
埃米爾徹底被她擊敗了。自從姬向琬病逝之後,他不曾再有這種絕望到極點的痛苦,它刺痛了他眼眶,泛起淡紅色的悲傷。他身軀頹然落下,覆住她,語調破碎地在她耳邊喃語——
「至少承認你愛上我了……很難嗎?」
她一顫,薄薄淚霧模糊了視線,在某雙窺探的眼之前,她只能緘默。
「……算了。」他放棄再逼她回答,環住她身子,咬牙道:「你只要記得我說過,我寧願死,也不放開你。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他負氣地抱緊她,將臉深深埋在她頸側枕上,怕一抬頭,他的悲傷就無法遏止,讓毫無尊嚴的一面落入她眼底。
房內好靜,靜得姬心草聽得見懷裡男人急促壓抑的呼吸,他的心跳激動紊亂,熨貼著她;他的擁抱緊得讓她幾乎窒息,壓迫著她,無聲地宣示他絕不放棄。
她僵硬地瞪著天花板,不出聲。半晌,她展臂緊緊地抱住他,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
第九章
接下來的兩天,舞廳照常在深夜開張。
但是,舞廳的英俊老闆變得沉默了。他不再和客人閒聊,不理會女客們嬌嗔要他表演調酒的要求,將事情都交給酒保打理。他還是會待在吧檯後方,卻整晚陪著一名女孩,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坐在吧檯後陰暗的角落,姬心草望著前頭忙得暈頭轉向的酒保,向身邊的男人道:「你還是去幫忙吧。」
這不是她第一次說這句話了,但埃米爾同樣不為所動,繼續與她玩雙人橋牌。
「僱人是幹什麼用的?當然是在老闆沒心情工作的時候讓他照顧生意。現在,我只想陪著你。」他幽幽碧眸瞅向她,「你不想我陪你嗎?」
「我沒那樣說。」她明白他的恐懼,他怕姬家人來要人,也怕她逃離他,所以將她當囚犯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