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埃米爾聽得一頭霧水,只弄懂了一件事,「你不是來抓我的?」
「原本要抓你,可是我接到電話時……我的未婚妻在旁邊。」南宮璟表情複雜,像是喜悅,又像是惱怒,「她聽到你們的事,非常感動,所以堅持要我給你們一次機會。我的飛機再一個小時就會落地,到時候再見面,可不是這麼和平地交談了。」
「就因為她的要求,你要放過我們?」姬心草愕然。這等大事,怎能被私人因素干擾?
「因為她……」南宮璟俊顏微紅,掩不住竊喜,「她說如果我肯幫忙,婚期就隨我訂,不再拖延。」
埃米爾一愣,隨即大笑,「好個芹兒!我老是拿你威脅這傢伙,沒想到最後反而被你救了!」
「可是你就算答應了她,表面上做做樣子,實際上還是把我們抓回去,她也不會知道啊。」姬心草還是半信半疑。
南宮璟性格嚴謹,與她的養母頗有相似之處,何況他又表明過與埃米爾並無交情,居然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或許,他不如他表現出的那樣冷酷,正好未婚妻「脅迫」他,就任事情順理成章地發展吧?
「因為南宮人格高貴,是個正人君子,何況他承諾的對象是他心愛的芹兒,更不可能騙她。」埃米爾想拍對方肩膀,不過此刻的南宮璟並無實體,他伸手只拍到空氣。
「有時間在這裡閒聊,不如趕快走,你們只有一個小時。」南宮璟身形漸淡,即將離開。
「謝謝你!」姬心草感激道,「對不起,我曾經罵過你,真的很抱歉。」
「喂,替我向芹兒說聲謝啊!」埃米爾笑著向他揮手,「算我欠你一次。」
「就欠著吧。」南宮璟頗有深意的臉龐越來越淡,終至消失,「你恐怕再也沒有機會還了……」
埃米爾吁口氣,看了下紙袋裡的資料,「他不提,我還忘了有這筆錢,算起來累積了不小的金額,不過在連人都沒有的地方,有錢也沒有用,所以還是得多買一點。」瞧了眼購物籃裡的「必需品」,「我們去問店員還有沒有存貨。」
「夠了啦!」姬心草連忙拉住他,忽覺四周氣氛詭異,店員、老太太和小女孩都以怪異的眼神望著他們。方才現身的南宮璟只有他們看得見,這些人看見他們對著空氣又說又笑,八成被嚇到了。
見他們去結帳,老太大鼓起勇氣靠近他們,狐疑地問:「請問,你們剛才在和誰說話?」
「鬼。」埃米爾把籃內的物品倒在櫃檯上,低頭道:「他是車禍死掉的,在這附近遊蕩幾十年了,難得遇到像我們這種看得見他的人,所以出來打聲招呼。」
姬心草以肘推他,要他別嚇唬老人家。
他頑皮地朝她眨眨眼,繼續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他不喜歡有人注意到他,卻被你們發現了,他有點生氣,以後也許會來找你們麻煩。」
「那怎麼辦?要幫他做法事嗎?」店員與老太大都嚇了一跳,小女孩卻聽不懂,茫然望著緊張的大人。
「法事還是其次,重點是他不想被發現,所以你們往後對誰都不能提起他,也不要提起曾經見過我們,否則可能會激怒他。」
他向店員要來紙筆,煞有介事地畫了幾張符咒,「這些符你們一人一張,燒化以後加在澡盆裡,洗個澡後,他就不會去找你們了。」
老太太與店員連聲致謝。
姬心草挨近埃米爾,耳語道:「你畫的是什麼符咒?我怎麼沒看過?」
「連我自己也看不懂的鬼畫符。」他咧嘴一笑,接過店員裝好的物品,拉著她往店外走,「讓他們不敢說出去,就不會洩漏我們的行蹤,也才不會有人查出南宮暗地裡幫過我們。」
「那可以用委婉一點的方式啊,這樣不是嚇壞了他們?」
「委婉?沒人教過我怎樣是委婉啊,我只會直接的方式,你應該很清楚嘛,例如想跟你做時都是直接講……款,你幹嘛捏我?會痛耶,我又沒做什麼……啊,你又捏我……」
小女孩望著那張被帽子遮住的臉龐,只看見帽簷下半部潔白如雪的下巴,還有上揚的漂亮唇線,她好奇地跟上數步,想看清全貌,不料踩到自己的腳,摔倒在對方身後。
「你沒事吧?」埃米爾彎腰扶她。
怕生的她自然地想迴避,卻被這雙俯視她的眼眸攝住——一雙碧綠慧黠的奇特眼瞳,它們清澈閃耀,而又蘊滿幸福笑意。
她忘了膽怯,愣愣地任由他扶起她,聽見他身邊的女孩柔聲問她有沒有受傷,她搖搖頭,然後老奶奶趕過來扶住了她,向他們稱謝,又催她跟人家道謝。
她依言說了「謝謝」,望著女孩對她微笑,他則從帽簷下朝她眨眨眼,而後摟著女孩轉身離去,他們低聲笑語著,愉悅的音調在寒風中飄散,彷彿冰冷的溫度也染上暖意。
她望著他們的背影,想著那雙含笑的翡翠眼眸、女孩溫柔的笑顏,她似懂非懂地感受到了什麼,小臉綻開同樣愉快燦爛的笑靨,望著他們越走越遠,消失在清晨灰濛濛的霧氣裡。
尾聲
兩年後——
歐洲,某處山間的農家。
清晨,姬心草提著一桶剛擠下的新鮮牛奶,跑過雪地,打開投宿農家的廚房後門。
紅色鬈發的女主人正在廚房裡準備早餐,連忙接過她手上沉重的牛奶桶,見她跑得氣喘吁吁,雙頰被凍得通紅,她心疼地捧著她臉蛋,一串又急又快的法語衝口而出。
姬心草聽不懂她說什麼,只能回以國際共通語言——微笑。
女主人指指樓梯,連說了幾聲「埃米爾」,又指著滿桌豐盛的早餐。
意思是要吃早餐了,去叫醒樓上的睡王子吧?姬心草笑著點頭,以英語說了句「謝謝」。
她靦腆清秀的笑顏讓女主人愛憐不已,在她雙頰使勁吻了兩記,才依依不捨地送她上樓。
姬心草臉蛋微紅,低著頭步上階梯。她還是不習慣西方人的禮節,這位太太又格外熱情,見了她總是又摟又吻,根據睡王子的翻譯解釋,是因為東方人的長相比較年輕,這位太太當她是小女孩般疼愛,但她總是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