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得快要倒下的人還能傲慢地叫人滾蛋,可見是死不了的。
「我是很想走,反正我懶得管你的死活,要是你因此一病不起就是你活該。」她氣炸了,說完掉頭就走。
只是,嘴巴說得沖,雙腿在跨出大門之前還是停了下來。
宋凜風是很可惡,很囂張,很無理,很猖狂,很過分……但在這種下著大雨的夜裡,把一個發高燒的病人單獨丟在這問前不著村,後下著店的別墅,她卻做不到。
要走,起碼得把他扶到床上去再走。
她皺著眉暗想,為自己的爛好心腸歎口氣,轉身走回宋凜風身邊,直接拉住他的手臂。
「妳幹什麼?」他驚喝。
「我要扶你進去躺著。」她悶悶地道。
「別碰我,我不需要--」他喘著氣,憤怒地掙開,
「夠了!你給我安靜一點行不行?」她兇惡地大吼。
他愣住了,呆愕地瞪著她。這個女人……竟敢凶他?
「我根本就不想碰你,也很想把你一個人留下,可是即使我很討厭你,也沒辦法對一個病人坐視不顧,所以,與其浪費體力亂吼亂叫,不如閉上嘴巴省省力氣。」她沒好氣地怒聲訓斥。
這個潑悍女……宋凜風真想罵回去,可是頭又痛又暈,加上全身無力,實在提不起精神和她對抗了。
邵蘭心懶得多說廢話,以肩膀撐起他,問道:「臥室在哪裡?」
「我……自己走……」他沉沉地喘著氣,仍然倔強。
「自己走?好啊!你走給我看啊!」她立刻放手,冷眼旁觀。
「唔……」一失去她的支撐,他馬上站立不穩,向前仆倒。
她哼了一聲,再度攬住他,譏笑道:「還說要自己走呢,我看你連動都不能動了。身體不舒服就認分點,一味逞強反而會替身邊的人帶來麻煩……」
他癱掛在她肩上,連出聲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昏沉沉的,明明還有意識,卻彷彿飄得好遠,怎麼也喚不回。
感覺出他的情況愈來愈糟,她暗叫不妙,半拖著他往樓梯旁的房間走去,上次她看他從裡頭出來,應該是他的臥室沒錯。
房間內只有一張大床,陳設和客廳一樣簡單得空洞,她將他攙扶到床邊,把他放倒在床墊上,早已累得滿身大汗,宋凜風幾乎把全身重量都放在她身上,而他又比她高大,從客廳到床的這段短短距離就已讓她氣喘如牛。
「好了,你好好休息,不過我認為你最好吃包藥再睡,我走了,」她低頭對著他道,心想自己居然還好心的幫了一個仇敵,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他似乎睡著了,沒有回應,她瞥了他一眼,發現他不太對勁,原本蒼白的臉變得潮紅,牙齒也一直打顫,身體也不斷地打哆嗦。
「喂,宋凜風,你怎麼了?很不舒服嗎?」她彎身輕拍著他。
但宋凜風完全陷入了昏迷,不但呼吸愈來愈急促,右邊肢體甚至還微微抽搐。
「我的老天!這……這是什麼症狀?」她連聲抽氣,有點慌了。
她心裡明白,宋凜風一定出過事,所以才會不良於行,可是她實在沒想到他病起來會這麼嚴重。
「喂!宋凜風,你醒醒,告訴我你的藥在哪裡?喂,拜託你快醒過來啊!」她搖著他,只盼能把他叫醒,以便餵他吃藥。
「嗯……」他呻吟了一聲,依然緊閉雙眼。
「天哪天哪!該怎麼辦?平先生……平先生到底見鬼的在這種時候去台北幹什麼啊?」她急得在房裡直打轉,然後開始翻找著床邊的茶几和抽屜,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相關的藥品。
「真是的!藥到底放在哪裡?」她匆匆來到客廳,找遍所有的櫃子,結果,別墅裡竟連一些基本的必備藥品也沒有。
「奇怪,按理說,他身體有毛病,總該隨身帶著藥吧?為什麼屋裡連一包藥都沒有?」她不解地自言自語,從客廳到廚房,從餐廳櫃子又找回宋凜風的臥室,還是毫無所獲。
她正忙著找藥,忽然聽見宋凜風含糊地低語著:「不……不要……好燙……救我……救我……」
她怔怔地走到他身旁,看著他無助又痛苦的樣子,心裡一緊,一股憐憫之情頓時油然而生。
看他這個樣子,她怎麼走得了?
「好痛……我好痛……救我……」
他的聲音嘶啞得像在低泣,聽得邵蘭心胸口一陣陣心酸。
明知他在夢囈,但她還是心軟了。沒轍地歎氣,她把夾克脫掉,捲起袖子,定進浴室擰了一條濕毛巾出來,在床沿坐下,擦拭著他的額頭和臉頰。
他比雜誌上的照片消瘦多了,眼窩深陷,眉宇擰蹙,如果不是看了雜誌,任誰都不會想到他就是照片上那個帥哥。
「你啊,平常就只會凶巴巴的,現在可憐兮兮地躺在床上,得求我幫你了吧?快說對不起,我就救你,快說啊……」看他難得這副溫馴安靜樣,她於是淘氣湊近他的臉,故意齜牙咧嘴地嘲諷。
這時,宋凜風倏地睜開眼睛,直瞪著她。
她嚇了一跳,急忙向後退開,他卻一手抓住她,低喊:「若君……不要走……別離開我……」
她呆愣地盯著他,心想他他八成是將她錯認成別的女人了。
「喂,我是邵蘭心啦!快放手……」她輕輕掙開他的左手。
「……陪我……陪在我身邊……」他的眼神毫無焦距,仍是喃喃地輕喚著。
「好了,我不會走的,你就放心的睡吧。」她像在哄小孩一樣拍拍他的手。
她的話似乎令他安心不少,但還是緊握住她的手不放,才慢慢閉上眼睛。
滾燙的熱度從他的掌心傳向邵蘭心,她的心臟陡地怦怦亂跳,跳得她自己一頭霧水。
幹嘛啊?被一個病人握手有什麼好心跳加速的?更何況這傢伙還和她有仇呢!
自嘲地翻了個大白眼,她小心地扳開他的手指,又進浴室重新擰了毛巾,輕拭他的臉和頸子,當毛巾移向他睡衣的領口時,她的目光不禁被那從領口露出的疤痕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