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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少爺!」老平大驚,連忙扶住他。

  「別幫我,讓我自己來!」他惱怒地揮開手。

  「少爺……」老平收回手,胸口湧上一股不忍。

  他跟了宋凜風將近十年了,這個心高氣傲又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曾經是個多麼活躍霸氣的男兒,如今……如今卻連走路都有問題,這種事,連他這個旁人看來都無法接受,更遑論是當事者了……

  「老平,你在憐憫我嗎?」宋凜風敏感地瞪著他。

  「沒有,少爺,我只是在想,你實在應該待在台北繼續復健的,而且,也該和樊小姐連絡……」老平擔心地道。

  「沒必要。」宋凜風斷然地道。

  「樊小姐到現在還一直在找你,她始終不放棄你,你又何苦避著她……」老平歎道。

  那場意外打亂的還不只是宋凜風的人生,更拆散了一對人人欣羨的璧人……

  「別說了!」宋凜風怒聲喝止。

  「少爺……」

  「過去的那個我,在一年前的意外中就死了,連帶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不再存在!懂嗎?我早就被摧毀了!全毀了!這樣的我還能見誰?你說啊,還能做什麼?還有什麼用?」他倏地嘶聲大吼,字字夾帶著對老天的抗議和憤怒。

  「少爺……」老平感覺得出他削瘦的身體在顫抖,除了對未來的絕望,他內心似乎還有一股誰也無法明瞭的恐懼。

  「這付該死的身軀,好像不再是我的了!你看看我,看看我……」他怒喊著,光是站著就已費盡他所有的力氣,像他這樣,有什麼臉去見樊若君?現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她啊……

  「少爺!你別這樣……」老平難過地勸道:「醫生說過,只要你按時吃藥和復健,應該還有機會復原的……」

  「你是指百分之二十的機會嗎?」他嘲諷地冷笑。

  「即使只有兩成,總要試試看啊……」

  「我受夠了當醫生的白老鼠!受夠了所有人同情的眼光!更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這身醜陋的疤──」他氣憤地拍著自己沒有什麼知覺的右手,並且拉開衣襟,露出一整片被火燒傷的可怕痕跡。

  那宛如魔鬼的烙痕,如荊棘般緊緊虯結在他整個胸膛,乾枯焦黃的肉疤像隻野獸猙獰地佔據著他的身體,雖然經過植皮手術,但由於當時傷得太重,根本無法恢復原貌。

  那個猛烈的撞擊,那場驚人的爆炸,硬生生將他從天堂拉下了地獄……

  「少爺……」老平不忍目睹,眼眶微紅地移開視線。

  宋凜風瞪視著自己最忠誠的管家,久久,才痛苦地閉上眼睛,低斥一聲:「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老平默默地轉身退開,他知道宋凜風真正的重傷不只在他的外表,他的內心所受到的衝擊遠比身體的傷害還要大。

  宋凜風低下頭,緊盯著自己癱在沙發上的右手,這只原本該拿著筆、敲著電腦鍵盤、握著運動器材、擁著自己的女人,開拓自己天下的手,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了,沒有知覺,沒有力氣,不知冷暖,無法觸摸……

  「可惡!可惡──」他暴怒地吶喊著,用力捶打著自己癱瘓的右半邊,恨不得在當時就這樣死去,也好過這樣像個殘廢賴活著!

  嘶啞的聲音在整個冰冷的別墅裡迴盪著,聽來讓人倍覺心酸。

  屋外的山櫻已捎來春信,但,在宋凜風的身上,似乎永遠都是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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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邵蘭心傻眼地看著父親,整個腦袋還泡在夢境裡,根本沒聽懂老爸在說什麼。

  邵定樵滿臉狐疑地瞪著自己的女兒,沒好氣地又問了一次。

  「說,妳昨天闖了什麼禍?」

  「老爸,你在說什麼啊?」邵蘭心一頭霧水地眨著惺忪的睡眼。

  「妳給我說清楚,妳昨天去山邊那家別墅種花有沒有惹事?」邵定樵揉著下巴的鬍渣,直覺有點不太對勁。

  昨天邵蘭心臉臭臭的回來說什麼她不想幫那幢別墅的人種花,他因臨時有事得到台中一趟,也沒多問,結果,今天一早,別墅的平先生卻來電詢問蘭心是否是他女兒,待確定之後,又說往後的庭園整修和維護工作希望由蘭心來做。

  奇怪,為什麼要指名由蘭心來做?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蘭心做得太好了。

  第二,蘭心得罪了人家。

  不過,雖然蘭心在庭園造景和園藝上很有慧根,但根據他以往的經驗,第一種的可能性太低,蘭心這丫頭一定又出了什麼疪漏了!

  「我哪有惹什麼事?我只是去種種花……」邵蘭心不耐地又想倒回被窩。

  「妳有種花嗎?妳不過是去繞繞又回來。」他拉住她,大聲更正。

  「對,就是去繞繞又回來,所以根本沒事。」她才不想向老爸提起昨天遇見的那個像鬼一樣暴燥又不知好歹的怪人。

  「沒事的話,別墅的人為什麼打電話來?」邵定樵哼道。

  「打電話來?幹嘛啊?要我別再去了,對不對?」她撇撇嘴,用肚子想也知道結果。

  「如果叫妳別再去,我就不會這麼納悶了,可是平先生居然說希望往後的工作都由妳去做。」邵定樵不解地道。

  「什麼?」她愣住了。有沒有搞錯啊?昨天還叫她滾蛋,今天卻找她回去?

  「老實告訴我,妳昨天到底做了什麼?」邵定樵又一次逼問。

  「沒有啊!我就是去……種花……」她說著瞄了老爸一眼,好奇地反問:「你說的平先生是誰啊?」

  「就是別墅的主人啊!一個中年人,看起來滿嚴肅端正的,態度雖然拘謹,但還算客氣……怎麼,妳昨天去沒見到他嗎?那妳怎麼進去別墅的?」邵定樵看她茫然的樣子,忍不住又問。

  「沒有,昨天我去的時候大門沒鎖,所以我就直接進去了……」她聳個肩道,心裡卻暗暗思忖,平先生想必不是那個長髮長鬍子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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