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天生勞碌命,狄禍大概就屬這種人吧。才過了十天悠閒的日子,客棧夥計又送來一封閻王帖。
狄禍拆開封口,抽出信箋一看,不由雙眉擰鎖。
這次閻王帖欲索命的對象,赫然是與他齊名的武林四絕之一——「毒邪第一」唐非!
至於僱主,就更教狄禍訝異了。竟是上回欲殺鍾思敏的同一人。
這可玄了!為什麼此人專找武林四絕晦氣?
不過,狄禍向來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恩怨是非;只要不違背他的三不原則,他從來不推拒上門生意。不然,教他喝西北風呀!
看完閻王帖的內容後,狄禍不禁眉頭深鎖,因為這個「案主」教他有點頭疼,他不知該到何處執行這項狙殺任務。
以往,僱主都會在閻王帖內附上被狙殺者的住處,然而,這次的居處卻是空白的;因為沒有人知道唐非落腳何處。
唐非一向行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想找他,可比找「殺絕」狄禍還難。因為狄禍雖也四海為家,但最起碼還有個聯絡處。但「毒絕」唐非卻是神出鬼沒,教人無從找起。
說起這唐非,江湖中人都知道,他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行事風格特立獨行,性情也頗為古怪。人家狄禍是個孤兒,從小流離顛沛,因此居無定所倒也情有可原;但唐非系出名門,是武林世家「四川唐門」的三少爺,卻放著豪宅華屋不住,偏要浪跡天涯;且一離家門,就是「十年音訊兩茫茫」,從未回過唐門一趟。夠奇特吧?
此外,唐非除了擅長用毒外,還有另一項絕活,那就是千變萬化的「易容術」。他的長相英俊不凡,堪稱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可他卻不喜以真面目示人,經常易容改裝,變化各種形貌遊走江湖。
由於唐非經常變換各種不同面貌,因此更增添尋他足跡的困難度。搞不好他就易容出現在你身邊,卻因無法辨識而失之交臂。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位僱主還頗通情達理;他在閻王帖中提及,由於知道唐非行蹤難覓,故特別給狄禍長達一年的期限,好讓他有充裕的時間完成任務。
狄禍回想十年殺手生涯完成暗殺任務的時間,短則七天,長則半年,端視案主居住地區遠近而異。記憶中費時最長久的那次,是因案主遠居關外,所以才花了半年的時間。
一年?狄禍心想應該綽綽有餘了。若一年後還無法向僱主結案交差,那他這殺手第一的金字招牌不就砸了麼?
想到此,狄禍決定今晚要睡個好覺、養足精神,明天一早就出發上路,三山五嶽尋訪唐非去也。
*** *** ***
翌晨,天色微亮,狄禍向客棧掌櫃結清賬目,攜著簡單行囊上路。
一步出客棧,狄禍有片刻的遲疑——天下如此大,該從何處著手察訪?想了半晌,他決定先向北行。理由無它,直覺罷了。
多年來的殺手歲月,狄禍向來信任自己敏銳的直覺;而事實也證明他這與生俱來的特質,從來沒有出現失誤。
上路不久,殺手特有的敏銳度教他很快就察覺到——自己被盯上了。
狄禍不動聲色,依舊信步北行,到了晌午時分,他行到一處樹林。
要想誘敵現蹤,最適切的地點,當然非這大片叢林莫屬。於是狄禍走進林中,在一棵濃蔭蔽日的大樹底下盤腿而坐,取出行囊內的乾糧及飲水,悠哉游哉地吃起午餐。
狀似悠閒地享用午膳,實則凝神傾聽跟蹤者的動靜;那人就藏身在他背後約一丈遠的一株大檜樹後面。
狄禍行走江湖多年,被人盯梢可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正常的情況通常是,只要對殺手第一的名號略有耳聞的武林人物上見到狄禍,總是選擇退避三舍,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而現在,竟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跟蹤他足足一個早上!
「是哪條道上的朋友?何不現身一見,鬼鬼祟祟地見不得人麼?」被人盯了大半天,這已是狄禍所能容忍的最後底線,遂開口叫陣。
感覺身後傳來細碎的步履聲,那盯梢者倒也爽快,聞言不再躲藏,大大方方走出大檜樹後。
「狄禍,久違了。」竟是嬌柔的女人嗓音!
狄禍一聽這甜美熟稔的聲音,不由一愣!
「是你!」他脫口驚呼。
盯梢者不是別人,正是多智第一貌美無雙的鍾思敏。
狄禍原本已趨平靜的心湖,再次波動起來。
在悅賓客棧休息的這十天裡,他發現自己的心已不若以往澄淨,彷彿多了一種叫「牽掛」的東西,總是會惦記著鍾思敏的安危;好幾次,他甚至有一股衝動想到紅葉山莊一探佳人,確定她是否平安。
但,幾經掙扎後,終究還是克制下來。他不想成為感情的俘虜,而惟一辦法,就只有永不再見。投石於湖,雖會激起湖面的漣漪波紋,但若不再繼續投擲石塊,它終究還是會回復平靜無波。
狄禍把鍾思敏比喻成「小石子」,決定嚴陣把關,謹防她在自己心湖再次丟進一顆石子,攪動一池春水,趕走她,教她今後不再出現自己面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
「為什麼跟蹤我?」他故意以極冰冷的聲調質問。
「跟蹤你?!」鍾思敏瞠大美目訝然反問。
「別想否認。」狄禍依然冷凝著俊美的臉龐瞅她。
「唉!這哪叫跟蹤?只不過是湊巧你走在前頭,而我女人家腳程不快,所以落在你身後罷了。」鍾思敏另有一番詮釋。
「真是胡扯一通!」狄禍斥道。他老早就領教過鍾思敏那似是而非的歪理。
「就算胡扯吧!難道跟蹤人也犯法?」她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什麼?!」狄禍傻眼!
她還有理咧!不過,仔細想想,也不能說她沒理,因為真的好像沒違反什麼國法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