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撐到曲終人散,莊逸早已不勝酒力。他醉眼醺醺、腳步踉蹌,語焉不詳結巴著向君嘯天辭別:
「呃……君……老爺……不,伯父……小侄……告……告辭……」
說罷,一個行步不穩,差點跌個狗吃屎;一旁隨侍的小廝莊安,眼明手快地將他撐扶住。
「賢侄,你醉了。今晚就留宿寒舍吧!」若非君夫人在旁擋酒,君嘯天此刻大概也醉得不省人事,哪能像現在神智清明,準備留客。
「不……不用,我……宿在客……棧,不……叨擾了……」
莊逸倚靠在莊安肩頭,正準備回下榻的客棧歇息,卻突然作嘔出聲。
「嘔!嘔!」他旋即吐了一地。
「哎!賢侄,別再逞強啦!這位小哥,快扶你家少爺到客房歇著。大海,你給他們帶路,快去。」君嘯天忙吩咐莊安及管家君大海。他見莊逸醉酒,心中不免有些過意不去。
筵席上,他本就有預謀要灌醉莊逸,好有個留客理由,製造他與女兒相處的機會。因此,明知酒窖內陳年老酒勁道太猛,還是幫著來敬酒的賓客起哄,一再向莊逸勸酒,終致他酩酊大醉。
醉後是很痛苦的煎熬,君嘯天也覺自己操之過急了。
「如意,莊公子喝多了,就留他在咱家住宿一宵吧!」他轉而囑咐女兒。
「但憑爹爹意思。」君如意恬淡回答。
雖然君嘯天刻意安排莊逸挨著女兒身畔而坐,但席間慕名來向莊二公子敬酒的賓客一直不斷,莊逸忙著應酬,根本無暇與君如意交流。直至壽宴結束,二人交談也只有寥寥數語。
君嘯天料想不到莊逸有這樣旺的人氣,只好苦笑著看他將女兒冷落一旁。不過,幸好他醉倒了,可以將人留住家中。等明日莊逸酒醒後,那時沒閒雜人等干擾,這兩位年輕人可就有機會多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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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您是怎麼搞的?明知咱家的百年老酒太醇厚,客人向莊二少敬酒您非但不幫著擋酒,反而跟大伙起哄勸酒,害他喝得爛醉如泥,明早甦醒後定會頭疼欲裂,這豈是待客之道?」回房後,君夫人不禁埋怨起夫婿。
「夫人,我會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君嘯天浮現神秘的笑意。
「什麼原因?」君夫人疑道。
「若不將莊逸灌醉,怎能留他暫住幾日。」
「老爺為何定要留宿莊二公子?」
「夫人,你覺得莊逸品貌如何?」君嘯天不答反問。
「相貌俊逸、談吐不俗,是位難得一見的俊顏公子。」
「那就對啦,我這麼做,為的就是如意的終身大事呀。」
「老爺是想……」君夫人隱約已猜透夫婿心意。
「留莊逸作客幾天,讓他們年輕人多接近、多瞭解,看能否撮合一樁美滿姻緣。」
「老爺,您不是想替如意招贅夫婿嗎!莊家富冠天下、家業崢嶸,但就只他們兄弟二人承襲,怎可能讓莊二少人贅君家?」君夫人並不樂觀。
「唉!如意年已二十,算來是個老姑娘嘍!她一直排斥招婿入君家,以致蹉跎大好青春。如今,我也不再固執己見,定要男方入贅。只要她能找個好婆家,將來生個兒子過繼給君家,我就心滿意足啦!」
「只怕莊家連過繼個兒子給君家傳宗接代,也會心疼不捨呢!人家可是有頭有臉的大富人家。」
「現在先別想這麼多,也要他們年輕人皆有意才成呀!若能撮合良緣,屆時再傷腦筋不遲。」君嘯天打定主意,走一步算一步。
只因女兒年紀已老大不小,青春有限,不容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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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逢這次當真是喝酒過量啦!在客房內吐得唏哩嘩啦,折騰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他果然頭痛欲裂,躺在床上呻吟不已。
天剛破曉不久,君嘯天便拉著女兒到客房,一起探視醉酒的莊逸。
原本攤在榻上抱頭呻吟的莊逸,見君嘯天父子進入室內—趕忙坐起身招呼。
「君伯父、如意老弟!」他苦笑連聲:「貴府的老酒真是後勁驚人,現在我猶覺暈眩不已,一個頭好似千斤重哪!」
「賢侄,昨日老夫過壽太興奮,故而跟著客人起哄鬧酒,害你醉倒,真是罪過、罪過。」君嘯天假意致歉。天曉得他居心不良,根本是存心要將莊逸灌醉。
「哪裡,是小侄酒量太淺。」莊逸也說客套話。事實上,他平日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怎知昨天竟陰溝裡翻船。「昨晚在貴府叨擾一夜,麻煩你們了。」
「賢侄說哪兒話,老夫害你醉酒,當然得留你照料才是。」
「多謝伯父。待會兒我叫小廝莊安收拾一下,我們就回下榻的客棧去。」
「賢侄這麼快就要回南京嗎?」
「不,我想在洞庭一帶盤桓幾日,游賞附近的湖光山色。」難得下洞庭,莊逸豈會錯過遊山玩水的機會。
「既然不急著走,豎侄就住在寒舍吧!讓如意陪你到各地名勝走走,好盡一下地主之誼。」
「爹!」一直默然侍立不語的君如意,聞言攏起秀眉抗聲道,「孩兒近日忙得很……」
她真想不通,為什麼一大早父親就到「金谷園」,硬拖著她到客房探視莊逸,現在更要自己陪著他四處賞覽名勝;莊二少爺想暢遊洞庭風光,由他自個兒去就是,幹嘛留他客宿家中,還要自己全程奉陪,好不煩人!
煩人?!君如意赫然對自己剛起的這種思緒駭異不已。
雖然君家生意紛冗,教她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但一向好脾性的她總是甘之如飴,甚少動氣、生煩;為什麼面對莊逸,卻有了駕馭不住的情緒?
下意識裡,她就是想避開這位傳聞中的「情場浪子」,生怕被他的魅力蠱惑,而與其他女人一樣深陷不可自拔!
天哪!多可怕的想法,君如意芳心深處起了一波波輕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