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這麼拿他做比較,秦軒有些啼笑皆非了。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去把那些詩稿撿回來吧。」
「遵命,公子。」
秦軒就聽到有人下樓的聲音,輕快的,他還來不及尋個地方躲避一下,門就開了。
他和蘆兒均是一怔,他是因為適才的偷聽而不好意思,而蘆兒卻為了他過於清麗的容貌。
「公子,能不能把你腳邊的東西遞給我呀。」蘆兒的長相有些陰柔,笑起來時極為可愛。
秦軒一低頭,果然看見腳邊不知何時居然多了好幾張紙,白色的宣紙上寫著一夢裡依稀,扶手相執。臥看江山不老。清風無辜,擾人思量,儘是浮雲漸逝。
他不免因而想起宮裡的姨父,想起憂愁的姨娘,他們恐怕也是如此的魂夢相依吧。心中不免生起憐惜的心意,抬起頭,白衣少年依舊靠在窗邊,仰視天空。不知是否還作著美夢,扶手相執呢?
他把詩稿遞了過去。
蘆兒笑著道謝。
「舉手之勞,何足言謝?對了,小哥,不知剛才的曲子為何人所奏?」他問。
「是我家公子。」蘆兒說得甚是驕傲。
「不知這曲子可有名字?」他再問。
「怎麼沒有,曲名應為清風引,是我家公子起的。」
清風引?並不曾聽過呀。他從出生那天起就開始聽琴,三歲起開始學琴,而到了十歲,他的琴藝國中己然是在無人能比了。可沒想到。此刻居然也有他不識得的曲子。
「你家公子如何稱呼?」
「宣林葉玄真。」
宣臨人?
「可是那個盛產香芋的宣臨?」他曾聽說,宣臨是個非常美麗而和平的地方,是什麼原因使這個少年離鄉背井來到他們這個戰亂不斷的國家呢?
蘆兒笑而不答。宣臨,是人間的地盤,而宣林,那才是他的主子心心唸唸難忘的故鄉呢。只是,這個平凡的青年不會明白的。
「你家公子彈得真好。」
「那是自然,我家主人可是無所不能。」這倒不誇張,葉玄真確實是個人物,不管是在現在,還是遙遠的過去。
秦軒被他的話逗笑了。他很自然地再次抬頭,這一次正好對上那白衣少年的眸光。在相互對視的那一刻,他有一陣炫惑,並不是因為對方過於艷麗而妖柔的美貌,或者他清冷又帶著看透繁華後的倦怠眼神,在陽光的折射下,他看見少年近乎深紅的眼眸,以及眼底深處他一樣熟悉的束縛和寂寞。
樣的人?秦軒的笑意更深了。
葉玄真看見他的微笑,也不覺的笑了一下,可很是勉強,幾乎讓人以為那是旁人一相情願的錯覺。
「那就是我家公子。」
「葉公子的琴藝天下無雙,真希望有機會可以與他切磋一番。」
他微微對著上面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蘆兒上了樓,看見主子在擦拭著寶劍——赤霜。
葉玄真瞥了他一眼,問:「為何去了那麼久?」
蘆兒收拾著桌上的筆硯。
「沒什麼,只是一個路人而已,不過長得真是漂亮。」真正的漂亮,一種乾乾淨淨,不沾塵世的美麗。
葉玄真聽過也就不問了。
「公子,你看見那人了沒有?」他自己倒多提了。
「看見了。」他不在意的回答。
「那有什麼異樣嗎?」異樣?他不曾注意,難道……
「他剛才在向我打聽公子彈的曲子呢,」蘆兒猶疑地說:「不過,也可能真的只是一個路人,因為他的身上一點也沒有神的氣息存在。」如果是神,他們這些低等的小妖是根本不能近身的。
他皺起了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公子,是我不好,我該問個明白的。」蘆兒見狀,有些急了。
「算了,有些事,也是急不得的。更何況,他和我之間。」葉玄真只是苦笑。
第二章
葉玄真常會作惡夢,而且總會一個連著一個,逼得他無法喘息。夢中,火魔族巨大的聖獸一遍又一遍地問,「你是否真的願意,不計一切代價的要得到永生?」
「是的,我願意,」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肯輕易服輸的妖精,而那一次更是如此。「我願意,我說了我願意。」只有活著,才可能有希望。
「可是,活著也許會很痛苦,每一步也許都會是難以忍受的煎熬,」
那時候,他聽不懂聖獸語氣裡的暗示,等到他明白了之後,一切已然是追悔莫及,永無回頭之路了。是的,有的時候,活著反而會比死去更加絕望而沒有期望。
「我願意。」
「你可知道,所謂的誓言也許只是無法實現的欺騙?你可知道,也許他早已灰飛煙滅,你可明白,不管他怎樣變化,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上神,他是一個上神,他對天下的蒼生都是仁慈的,所以他很可能只是要你活下去才許下這樣的諾言。」
「我願意……」
「你不怕重生後的他,依然把你當成一個孩子嗎?而你是否也真的愛他,而非只是一個孩子單純的仰慕和尊敬?」
「你根本就不懂我。我願意等他回來。」
「你可知道,這一聲願意是要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這樣,還是願意嗎?」
「我願意。」
「那好吧,就讓我看看,你們的情誼可以燃燒到怎樣的程度。」
然後,聖獸引來了來自地獄深處的火焰,在火焰中,他失去了法術,失去了光明,失去了所謂魔的尊嚴,獲得永生。可是,這一刻的永生,卻足以讓他跌入地獄,天火燃燒了整個魔界,多少的族人、多少的同類,都在那場火焰中死去。都說火魔族的火焰是如何的美麗,哪知美麗的背後竟是鮮血和死亡。
唯一的哥哥為了保護他不被天火燒身,也化身為火,融進他的體內,從此代替他的眼睛。
於是,他成了一個罪人,一個背負無數生命的罪人,那些妖魔沒有因為他父親的慾念而死去,卻因為他的自私,走得如此不甘心,
他是活著了,痛苦而寂寞的活著,
他只能牢牢記著軒亦的長相,記著他的喜好,記著他的品性,記著他愛的桃花酒以及曲子,然後期望某一天,會有一個神,來告訴他——孩子,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