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塔布,王府裡有沒有什麼狗洞可以讓我躲?」
見福晉好像被追打的耗子一樣悲慘,塔布連忙垂下眼皮蔽住笑意事認真思索片刻。
「外城有座宅子,外人只知那是金府,其實是爺在工作有需要時才會用上的宅子,平日裡幾乎沒有人去,只有六、七個下人在看守,奴才想王爺應該不會反對讓福晉去住些時候。」
「不會恰好這回他就會用上了吧?」
「王爺沒有交代,應該不會。」
「太好了,那咱們趕緊逃吧!」
不料才剛收拾好包袱便出了一件大事。
「什麼?十五哥去世了?但、但……他還不上四十呀!」
滿兒滿眼惶然地團團亂轉。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允祿不會因為這種事趕回來,我、我……對了,我得先進宮一趟,親生兒子死了,密太妃娘娘一定很傷心,我得去安慰安慰她老人家;還有、還有……對,叫孩子們也跟進宮裡去住些日子陪陪她;然後、然後我也得去安慰安慰十五嫂……」
這下子她逃不了了,不過她想人家出了這種事,卜蘭溪應該不好意思再來打擾了吧?
哪裡不好意思,卜蘭溪居然繼續來敲王府大門,還敲得更用力,差點沒拿炒菜鍋來敲,口口聲聲說要幫忙,也不想想自己憑什麼身份幫忙、站什麼立場幫忙,她想嫁給允祿,八字連墨筆汁都還沒磨好,幫什麼忙?
「我已經開始討厭她了,再爽直也不能這樣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呀!」滿兒撫額呻吟。
「畢竟是位郡王爺的多羅格格,在那種養尊處優的環境裡頭長大,哪裡會懂得什麼人情世故,」佟桂頗感慨地說:「也或多或少會沾染上一些自以為是又不知為他人著想的習性,如此一來,再爽朗的性子也會變得惹人厭了。」
所以說,任是卜蘭溪的性子與福晉如何相似,也依然及不上福晉。
多少人猜想在莊親王府裡工作不知有多可怕,其實恰好相反,王爺雖然不好伺候,但福晉的開朗隨和與窩心體貼彌補了這一點,使下人們從未嘗受過伺候一般尊貴主子們的辛酸與苦楚。
平民出身又如何,這樣的主子才讓人心甘情願服侍啊!
「何止惹人厭,再過兩天,說不定我會忍不住拿掃帚去轟她!」滿兒咬牙道。
「這可不太好吧,福晉。」玉桂竊笑著。
「那怎麼辦?」
「奴婢去拿話暗示她吧!」佟桂自告奮勇要為主子解圍。
也不曉得是佟桂的暗示有效或什麼的,卜蘭溪果然不再出現了。
「希望她至少二十年之內都不要再出現了!」
第八章
空中的烏雲翳重得彷彿隨時都可能墜落下來,偶爾亮起一道蒼白的閃電宛如利刀般劃過天際,沉悶的雷鳴隨之隱隱響在雲堆之上,轟隆隆的,預示著傾盆大雨的即將來臨。
「看樣子要下雨了。」杭亦哀聲歎氣地嘀咕。
「而且是大雨。」海蘭苦笑著附合。
河南的春季干早風沙多,但山地和平地又有非常明顯的差異,不時來個雷陣雨插花湊熱鬧是很平常的事,很不幸的,他們此刻便在太行山區裡,押解人犯即將返抵京城。
「大人,快下雨了,要找個地方避雨嗎?」解差頭兒上前恭謹的詢問。
「避雨?」杭亦祿與海蘭不約而同往後偷瞄一下某張冷森森、陰沉沉的臉孔,齊齊打了個寒顫,繼而相對苦笑。「我看最好不要。」
於是這一隊押解重犯的行伍只好頂著灰霾的天繼續往前趕路,兩輛囚車在規律的輪軸轉動聲中移進,周圍是重重解差的包圍,前頭是刑部侍郎杭奕祿與副都統海蘭,而在隊伍最後方押陣的則是一位陰鷙冷然的年輕人,明明有一張純真討喜的五宮容貌,卻掛著一副令人不寒而慄的冷酷神情。
有他在,大家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安下心來,出了事也不用他們負責。
但有他在,大家也得擔上另一份心,不知何時會一個不小心惹火了他,腦袋掉得不明不白。換句話說,不管有沒有他在,大家都得一起擔心擔到底。
好吧!起碼大家都有伴,要死大家一起死,保證絕對不寂寞!
「真的都不休息嗎?」杭亦祿是文官,平日裡養尊處優,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哪受得了這種苦。
「別埋怨了,起碼我們還騎著馬,比徒步拉腿的解差們輕鬆多了。」
「可是……」杭亦祿苦著臉抬抬屁股。「我的屁股已經快不是我的了!」
「這樣嘛!唔……」海蘭撫著下巴沉吟。「倘若這場雨能挨到午時再落下來,屆時我們或許可以借口用午膳,找個山洞避……」
話還沒說完,傾盆的大雨已毫不容情地嘩啦啦漫天落下,冷不防地灌了海蘭半嘴,闔口都來不及,杭亦祿驚呼著雙臂抱頭,想避又無處避,狼狽已極;倒是那些解差們若無其事地戴上隨身攜帶的雨笠,吭也沒吭一聲。
這種苦算什麼,他們早吃慣了。
靜了好一會兒,海蘭才呸出滿口雨水,闔上嘴巴,抹著滿臉雨水平板地說:「杭大人最好有點心理準備,我們不但甭想躲雨,連午膳都別想吃了!」
杭亦祿表情一慘,正想抱怨幾句。
海蘭驀又臉色一沉,「噤聲!」並高舉手臂示意隊伍停下。
透過雨幕,他微瞇著眼一眨不眨地注定前方,那兒不知何時多出數條人影,穩隱地阻住解囚隊伍的前進。
「來了嗎?」他喃喃自語,隨即提氣大喊,「這是朝廷押解重犯,你們最好不要……」他是好心又好意想警告對方,如果是不長眼的攔路匪妄想來敲悶棍作生意,最好快快滾蛋為上上大吉。
誰知他的話才剛起頭而已,對方便厲聲吼過來。
「留下囚車,爾等走人,如此尚可留下一命,否則……哼哼哼!」
海蘭與杭亦祿相覷一眼:果然來了!
「否則如何?」
對方沒有回答,在一道霹雷也似的雷鳴過後,四周如鬼魅般又冒出幾十條人影,想來這就是他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