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很矛盾?你是想做聖人還是完人?」
他沉寂片刻,回答,「做一個於國家有用的人。我不能讓東野在我手上出半點差池。」
她噘起紅唇,「說來說去,你總是把東野掛在嘴邊,擺高姿態,我看你是想做東野的大恩人。這又有何難?你是攝政王,誰不把你當作他們的衣食父母?」
他朗聲笑道:「但妳要知道,想做好一個國家百姓的恩人,可不是光有權有勢就可以的。」
她轉轉眼珠,大聲說:「有兵就行了吧?」
東野蘭面露詫異之色,「為什麼會這麼想?」
她得意的說:「只要你手裡有兵,別人就會怕你,自然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他啞然失笑,「東野以武力開國,兵力要強自然是第一要務,但不是用武力就可以解決一切。外有武力,內收民心,這才是治國最好的方法。」
東野雪的俏臉上忽然露出鄭重的表情,「那麼,我在外打天下,你在內收民心,是不是就可以了?」
他詫異的眼神更加深邃,握著她柔荑的手都有些微微輕顫。
「妳能有這份心,很好。」他諄諄叮囑,「但切記不要讓殺戮成為主宰妳所有快感的起源。」
「我又不是嗜血狂魔,」東野雪白了他一眼,像是在嘲笑他的誇大其詞,「還有,你不過是教我的師父,雖說是我的叔叔,但才大我十幾歲,別總是板著臉,好像七老八十的老頭。而且我最討厭被人教訓。」
她的頭髮被山風吹散,在臉上胡亂的刮來刮去,刮得面頰癢癢的。她煩躁的拉過頭髮,抱怨著,「好討厭我的頭髮,總是不聽我的話,乾脆都剪掉算了。」
東野蘭笑著站在她身後,一手握住零亂的頭髮,反而嘲笑她,「若真剪光頭髮妳就會哭紅鼻子了。妳連自己的頭髮都征服不了,怎麼去征服天下?」他的手指在她頭髮上畫過,細心的為她將頭髮打理整齊,用髮帶將之高高束起,沒有多餘的花稍,卻清爽俐落。
東野雪很滿意這個髮型,即使把頭晃來晃去頭髮也不會亂掉。她大笑著攬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要報答你!從今以後,無論是四國,還是中原,我定會幫你征服全天下!」
東野蘭寵溺又憐愛的以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說大話。」
「你等著看好了!」
她在山風中恣意的舞動著嬌小纖細的腰肢,隨風而轉,越轉越快,最後一頭栽進東野蘭的胸膛裡。東野蘭伸臂抱住她,將冷冽山風阻隔在他的身體之外。
他並不知道她是故意要這麼做的,因為她太喜歡賴在他溫暖胸膛中的感覺了。但是東野蘭平時總是高高在上,無法親近,只有在這偶爾的忘形之時,他才不會推開她,讓她的小小私心得到滿足。那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當她還沒有開始征戰四國,收服天下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收服這個男人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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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雪走進皇宮西角的繡坊。這裡是為東野皇宮上下的貴族們裁剪衣服的地方,她的到來讓繡工們大吃一驚。
繡娘們紛紛跪倒,監工也立刻向公主問安,陪著笑臉道:「公主今天怎麼會到繡坊來巡查?有什麼吩咐交代一聲我們就會辦得妥當,怎麼敢勞煩您大駕親自跑一趟?」
東野雪面無表情,冷冷的問:「最近攝政王是否吩咐繡坊趕製什麼東西?」
「是啊是啊,」監工不疑有他,笑得像朵花,「是要趕製一批繡品,因為王爺即將與西涼公主成親,所以有許多大婚典禮上要用的彩布彩綢和王爺、公主的喜服得完成……」
話沒說完,東野雪已經走過她身邊,站到屋中一角,那裡高高挑掛著一件即將完工的精美喜服,大紅的顏色,盤著兩條銀龍。
東野雪的眼睛被紅色刺傷,一滴淚自臉上滑過。
他要成親,但新娘不是她,這衣服也不是為她而穿。
監工還在熱情的介紹,「這衣服您看如何?是繡坊中最好的工匠沒日沒夜的趕製了四天才做出來的。再過一天就可以把剩下的花邊繡完,穿在咱們王爺身上,必然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
說得正起勁時,監工的嗓子像被人緊緊掐住,驚恐得瞪大了眼睛,嘴巴都闔不上了。
就見東野雪抽出隨身配劍,劍光如黑色疾風,筆直的將這件繡品從上到下硬生生劈開。兩幅斷綢乍自垂落,劍光又紛飛閃爍,再將這兩幅斷綢劃裂,散落成無數碎片,眼見是連修補的可能都沒有了。
東野雪站在繡坊中,環顧著四周眾多尚待完工的繡品,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折子,以意念催風,燃著了火焰,抬手一揮,扔向一塊繡著鴛鴦的錦被綢面。
大火幾乎是在一瞬間便騰空而起,驚惶不知所措的繡娘們驚叫著紛紛逃出繡坊,監工則是連滾帶爬的跑去報告。
東野雪一動也不動的站在繡坊門口,靜靜的看著沖天的大紅,唇邊那抹既不合氣氛亦不合時宜的微笑倒像是在欣賞一幅最美的繡品。
大火驚動了整個東野皇宮,也驚動了東野雪最想驚動的人。
當東野蘭被人用玉輦抬到繡坊外時,繡坊已被燒燬了一半,而繡坊內還在熊熊燃燒的大火和滾滾濃煙早將一切已完工或未完工的繡品盡數燒燬吞噬。
東野雪昂然站在大火前,烈烈火焰在她身後瘋狂的席捲,她纖細的身軀像是火舌即將捲走的獵物。
雪發,黑衣,紅火,東野雪的美麗讓殘紅的晚霞都為之黯然失色。她無懼的迎視著東野蘭的到來,孤傲狠絕的目光如挑釁一般。
東野蘭的雙眸中滿是震怒,他沒有多餘的話,冷然下令,「雪公主私自引火,燒燬繡坊,觸犯國法宮規,令立刻押至玉清宮,閉門思過,沒我旨令不得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