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雪針鋒相對,「那你可知若削減軍費,我要打多少敗仗?不久後我將出兵西涼,你想讓我東野軍敗於西涼海上嗎?」
他淡淡道:「若妳沒有十足的勝算,倒不如不戰。」
東野雪眸黑如墨,聲音一沉,「你說什麼?你認為我勝不了?王爺此話我是否應視作侮辱?」
周圍的群臣早已嚇得不敢多話,東野蘭一擺手,示意讓眾人退下。
待大殿上所有人都走得乾淨,他才低聲輕歎,「不想讓妳去打這場仗,這才是我的心裡話。」
東野雪聞言一震,眸中怒火消退許多。「你……說什麼?」
「妳年年作戰,難道沒發現自己的皮膚粗糙了許多,哪還有女孩子花朵般的樣子?我會心疼。」
東野雪再一顫,睫毛閃動,聲音低了下來,「你就是說再多的甜言蜜語也沒用。削減軍費不僅我不會答應,東野上下數十萬大軍都不會答應的。」
「妳過來。」東野蘭右手向她勾起,她不由自主的隨之走了過去,東野蘭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指著那些奏折對她說:「我每天要看這麼多的奏折,看的是整個東野,而妳的眼中只有軍隊,很多事情妳不懂。」
見她似乎要發怒,東野蘭按住她的手,繼續說道:「南黎國上半年歲貢黃金五千兩,絲綢千匹,妳怎麼看?」
面對著他幽沉的雙眸,東野雪微一沉吟,答道:「南黎國雖然以絲綢聞名天下,但如今它最強的是冶鐵。他們以黃金絲綢掩人耳目,上貢又比往年多了這麼多,只怕另有圖謀。」
東野蘭露出滿意的笑容,「北陵之所以被赤多族攻佔,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赤多族掌握了冶鐵技術,而這技術便是由南黎傳過去的。」
她立刻醒悟,「南黎人想靠赤多族來牽制東野?」
「不錯。」
東野雪不禁冷笑,「想不到南黎王這麼老奸巨猾。」
「老奸巨猾的人不是南黎國主,而另有其人。」他笑道:「還記得我和妳提過那個向妳提親的人嗎?」
她皺起眉,「南習文?」
東野蘭笑得古怪,「妳若嫁過去,就可以反牽制。」
「你想都別想。」東野雪推開他的手,正色道:「軍費的事情我不會罷休,但現在要對付南黎那條狡猾的狐狸,我不和你多爭。與西涼一戰你必須保證我的後勤供應,其他的我可以暫且依你。」
東野蘭一直淡淡的笑看著她發號施令,等她說完才開口問道:「妳今天見過長孫平了嗎?」
「見過,怎麼?」東野雪一愣,怎麼又扯上長孫平了?
「我讓他帶給妳的公函妳還沒來得及看吧?」
她這才將公函拆開彌封,裡面原來是一道調撥軍費的手諭--
攝政王代國主行旨:
與西涼之戰,國庫調撥白銀兩萬兩補給。一萬兩充作軍餉,一萬兩做其他用度,可由東野雪任意發放。
東野雪此時才嫣然笑,「人人都說你手眼通天,一個人生八個心眼,什麼事情都被你想在前頭了,早知道就不來和你吵。」
東野蘭還是那沉靜的樣子,說道:「我若非如此,又怎麼支撐東野?妳來也不算錯,早上妳匆匆離開,我還有話沒和妳說,正想等這裡忙完就叫人請妳過來坐坐。」
她嫵媚的笑問:「這麼快就想我了?那若是我真被嫁出去,看你怎麼辦?」
東野蘭閉口不答,轉動輪椅拉開身後一道帷簾,寬大的戰圖立刻展現於兩人眼前。
「關於克制水玲瓏水陣的方法,這次妳出征時要帶上一樣東西。」
不喜歡他這樣隨意轉換話題,但又拿他沒有辦法,東野雪歎著氣問:「什麼東西?」
「玉潔冰清。」
她眨眨眼,「是傳說中能將水凍成冰的那面玉牌?我只聽說過,可從來沒見過,還以為只是傳說而已。」
「玉牌一直由國主收藏,外人當然見不著。我動用了點私權,將它自國庫中找來,有它妳就不用懼怕西涼的水陣了。」東野蘭將桌上一個雕刻精美的盒子遞到她手上。「到時候用玉潔冰清牌,水面就可成冰。」
東野雪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裡面靜靜躺著一面漆黑如夜的玉,玉上隱隱約約刻著「玉潔冰清」四個字。
她偶然回眸,見東野蘭的臉色有些蒼白,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說了這麼多話,是不是累了?」
他急促吸了幾口氣,拿過卓案几上的一個瓶子,倒出幾粒藥和水吞下。
東野雪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為他調理氣息,溫熱的香氣繚繞在東野蘭的鼻前。
他回頭笑道:「妳小時候若病了,我就是這樣照顧妳,現在換妳來照顧我了。」
東野雪低聲道:「你若不再趕我走,我可以這樣照顧你一輩子。」
「又說傻話。」東野蘭抽起一本奏折,剛要批閱,就被東野雪奪了過去。
「每次說到這你就迴避,為什麼不肯正面回答?」白色的長髮將她的緋臉映襯得更加美艷,連東野蘭都不能直視。
「雪兒,妳不要忘記了,論輩分,我是妳的皇叔。」
他撫著她的秀髮,溫和勸慰,卻被東野雪一手蓋住他的眼,恨恨的說,
「我最討厭你故意端出這種長輩姿態,你比我不過大了十幾歲,又不是我父皇,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她倏然起身,捧著東野蘭的臉,逼他和自己對視,「還記得嗎?十年前我就說過,這一生不是你征服我,而是我會征服你。」
東野蘭尷尬的輕笑,「十年了,原來我認識妳竟有十年這麼長了,但為什麼妳這任性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變?」
俯下身,她半跪在他的輪椅前,直視著他的眸子,「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打下西涼,帶回定秦劍,治好你的腿。然後--」她堅定無比的口吻說:「我會召告全國,雪公主將與攝政王聯姻。」
「妳這是逼婚?」東野蘭尷尬的神情漸漸消退,唇角優雅的微笑反被挑起。身為海外第一臣的他又豈是任人擺佈的無能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