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趙弘殷細細思索,這算命仙的話愈說愈詭異,連他未出世的女兒命格都可以算出,到底是真是假?
他該不該賭呢?
如果他不願女兒為長子擋災,那麼命中注定只有一子的他,要是有了什麼萬一,趙家的香火就……
但要是賭了,擅改小女兒的命盤,她又將一生病痛……
手心手背都是肉、男的女的一樣好……真令他好生為難。
難以抉擇的他,抬頭看見算命仙正在等待他的決定,又想起房內的妻子因忍不住疼痛而昏厥,他雖心有不捨,但傳承香火的觀念一直深植在他心底,他還是賭了吧!
若他真有女兒可以為長子擋災的話,那麼等兒子將來長大當了皇帝,還怕沒有珍貴藥材和醫術精湛的御醫為女兒醫治嗎?
於是,他點了點頭,「好吧,那就請先生替本將軍的長子改命盤。」
算命仙應了聲,由胸前的袋裡拿出幾道符令、羅盤、黃歷、二個小碟、一包紫糯米,在桌前擺開陣仗,閉起眼睛喃喃自語起來。
不多時,當算命仙睜開眼睛後,房內霎時傳來嬰兒響亮的哭聲,摻雜著幾道歡呼聲——
「生了、生了!」
趙弘殷大喜,連忙要奴僕去帳房裡拿錢賞給算命仙一個大紅包。
算命仙收起法器,打躬作揖道:「將軍莫忘將七年後所生的么女取名為『采薇』,此數甚吉,望能替她擋下病魔的侵擾……」
*** *** ***
七年後,正是長興三年,這一年並不平靜。
自後唐同光元年至今不過才短短十年,先後就換了三個皇帝,在這樣戰亂的環境下,惟有以一身武力自保之外,別無他法。
於是,趙弘殷不惜斥資由京城請來名師武將,一為保護家園,二為教導兒子趙匡胤武藝。儘管他才七歲,卻已習得一身好武藝,更識得各家兵法,在鄉里間總是流傳著這樣一段話——
少聰穎,一目十行、一身奇骨、嗜文武,勝過父叔,長大成。
然而,這樣的恭維與讚許並未讓趙弘殷欣喜,他仍想著七年前算命仙所說的那段話——
將軍您命中注定有一子一女,女娃兒會在七年後出世,正是大少爺遇劫之年……
而今年,正是算命仙所言胤兒的遇劫之年,雖說當時自己已請算命仙為胤兒改命,但擔心的程度並未因此減低,反而是那未知的命運更教人恐懼。
你道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變成像個娘兒們般迷信?
原由無他,只因他和妻子結縭多年,在七年前生下兒子後,妻子就再也沒有好消息了。為免被算命仙說中,這些年來,他們不論是食補、藥補,或是求神、問卜……各式各樣的方法都用盡了,就是無法再生下一男半女來改變算命仙的預言。
直到年後,妻子去了一趟文峰塔回來後竟然懷孕了,教他這幾個月來茶不思、飯不想的,就怕算命仙一語成讖。
趙將軍府大廳內,一早就瀰漫著憂慮與嚴肅的氣氛,比起長子出生的那日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彷彿即將來臨的是一場暴風雨,而不是一個新生兒的誕生。
「將軍,您就別擔心了,算命仙說的也不全然准,您瞧,都隆冬了,少爺還是這般活蹦亂跳,夫人也還沒有要生的跡象——」
「呸呸呸,這種話怎麼能亂講,什麼活蹦亂跳?這事兒容得你說嗎?」福總管在一旁罵著僕人阿牛。
七年前就是這個阿牛把算命仙請來的,算命仙的話一出,讓將軍府內全都人心惶惶、夜不安枕的。生怕說得準,他們這些奴才可是在伺候未來的皇上,而不是一個普通的少爺;若要硬說不準,可偏偏夫人又懷了身孕……
「我可沒有亂說,你瞧咱們少爺整天不是騎馬,就是找人當箭靶子練箭,再不就是找人打架練功,若真是出了什麼事,也好讓我們這些老骨頭休息休息,免得早晚性命不保。」說到少爺拿他當箭靶子一事,阿牛就有苦難言吶!
「你還有話說!」福總管作勢要打他。將軍人還在這兒,阿牛竟然敢大放厥詞,要他背負這管教不當的罪名,他可不依。
見福總管追過來要打他,阿牛跑到桌子後頭和他繞起圈子。
「你你你,給我站住不要動!」
「那可不成。」阿牛回道。
趙弘殷無奈地搖搖頭,他皺起眉頭,制止福總管教訓阿牛,「好啦!大廳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我已經夠煩了。」
福總管和阿牛連忙低下頭,不敢再放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小小的身影由門邊竄出,快得讓阿牛閃避不及。
「阿牛,快,我們去後山練箭!」
定睛一看,原來是胤少爺拿著弓和箭,一身騎裝的跑過來纏他當箭靶子,定是那日在馬背上射上了癮。阿牛一手撫著額頭,哀歎自己悲慘的命運。
「胤兒,不許胡鬧。」趙弘殷拿出父親的威嚴,口氣肅重地制止兒子做出如此危險的事。
「爹……」小小年紀的趙匡胤不依。他是在練箭呢!爹爹不是一向鼓勵他習武的嗎?怎麼這會兒又不允了?
「你娘這幾天就要生了,你乖乖待在家裡,哪兒也不許去。」趙弘殷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
「可是,今天不練,明天不練,大後天也不練,我就退步了。」師父說要勤加練習,他怕這幾天不練,改明兒個自己就什麼東西都射不中了。
趙弘殷歎了口氣道:「不會的,爹爹那麼久沒騎馬,不也一樣會騎嗎?」
趙匡胤似懂非懂地點頭,「好吧,那我就不去。」
小小年紀的他已有過人的霸氣和威凜的性子,只是心智不免有些稚氣,他找了個地方放下箭,乖乖坐在他爹身旁。
過了半晌,他動了動身子,瞧向趙弘殷的方向。
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連阿牛和福總管也都靜靜地站著,不知道在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