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帶她去哪兒?」邢世珩驚恐不已,撲上去抓住雷利的手臂,又打又咬。
「小螃蟹,她爹娘送了贖金來,寨主要送她回去了。」雷利痛得一皺眉。這小子!想咬死他嗎?
邢世珩一聽怔了,松牙了牙齒。雷利趁機趕快抱著小糖人兒脫身,快步離去。
糖兒妹妹要走了,是了,她該走了,她怎麼能留在這個山寨窩呢?她有爹有娘啊,她不能留在這裡一輩子。
那他呢?他又要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嗎?
回頭走回屋內,腳下踢到一隻他編的草蚱蜢。頓時,一股不捨之情激湧而上,他抓起那只泛黃的草蚱蜢,轉身奔向黑風寨山門。腳上的鐵鏈絆住了他的腳程,他一個跟路,摔在地上,狠狠吃了一嘴的塵土。將雙手撐在地上,他爬起再跑。快!要快點!不然他就再也見不著她了。
追到了山門,他終究晚了一步,邢天彪一行人已經去遠,只見山徑上遠遠一點人影。
「糖兒!糖兒!」不!他還沒跟她說再見呢。邢世珩張口大喊,不死心的追上去。才奔出數步,他就摔在地上,跌了個狗吃屎。
「小螃蟹,跟我來吧。」說話的是馮爾康,黑風寨的軍師。他撈起邢世珩小小的身子,帶他上馬,風馳電掣的直奔邢天彪一行人。
邢天彪一行人走得不快,馮爾康策馬狂追,一下子就追到了山腰。
「爾康,你來做什麼?」邢天彪斜睨了一眼馮爾康身前的小孩兒一眼,又是這個臭小子!
邢世珩掙扎著跳下馬來,奔到馬車前掀起簾子,糖人兒正哭得抽抽噎噎,見他出現,撲進了他的懷裡哭叫著:「螃蟹哥哥,螃蟹哥哥……」
邢世珩拍著她的背安慰她道:「別哭,別哭,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從懷中取出那只草蚱蜢。
糖人兒L接過草蚱蜢,歡欣地叫道:「是小黃兒。」
「糖兒妹妹,你回家之後要乖乖的聽爹娘的話,什麼東西都要吃,不要挑嘴,知道嗎?」分別在即,邢世珩難掩心酸,絮絮的交代著。糖人兒一走,他就只有一個人了。
「螃蟹哥哥,你跟我一起走。」糖人兒也捨不得邢世珩,拉著他的衣袖衷求著。
他淒然地搖搖頭。「不行,我得留下來。」
「你跟我走,你跟我走……」糖人兒得不到邢世珩的回應,哭鬧個不停,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糖兒聽話,螃蟹哥哥長大了以後會去找你的。你要乖乖的,別惹缽爹娘生氣,做一個最乖最乖的孩子,知不知道?」邢世珩的話就像是在對自己說一樣,只要他的爹娘能夠回來,他願意做一個最乖的孩子。
他知道這個夢他是沒法子實現了,但是他希望糖兒能替他完成這個夢想。
「好了吧?哪有這麼多難分難捨?又不是在演梁山伯與祝英台。」邢天彪鞭子一揮,凌空甩出一道破空的響聲。他冷眼冷言:「把那個小子給我按下來,別妨礙我們做事。」有個嘍囉將邢世珩拖下馬車。
糖人兒見狀也要跟著下來,卻被車上看守的人抱住了。她哭得聲嘶喉啞,兩隻手臂不住向他伸來:「哥哥,螃蟹哥哥……」
「駕!」邢天彪帶頭先行,一行人再度起程。
這次他們真的走了。邢世珩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淚。今生今世,他可能再也見不到糖人兒了。一種莫名的悲哀如風如浪席捲了他,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傷心什麼,只是眼淚如潮洶湧,望出去一片模糊,
「小螃蟹,走吧。」馮爾康拍拍他的唐,無言可以安慰。
在黑風寨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一段傷心事,世事原多遺憾。
邢世珩默默地跟他上了馬,轉回黑風寨。秋風吹得邢世珩頭側發痛,回到山寨,那夜他哭到月垂星沉。
直到他漸漸長大,他才明白自己為什麼當年會這麼傷心。
只因他隱隱知道,糖人兒代表他的善良和純真;糖人兒一走,表示他從今以後要將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和黑風寨狼狽為奸。今後他生存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毀掉黑風寨,殺了邢天彪!
* * *
十二年後。
黑風寨的大庭院中,眾家好手全都聚集在此,中央兩個男子正使出渾身絕學,鬥得個不亦樂乎。
這是黑風寨一年一度的排行比武大會:有個二十一、二歲的年輕人站在右首,從口袋裡捏出一把瓜子一連啃一邊吐,只見不一會兒時間,腳邊堆了一攤他吐出來的瓜子殼兒。在這麼忙的狀況下,他仍然有空對著場內捉對廝殺的兩人品頭論足。
「廖叔,快使出你的流星鎬必殺十三式,不用跟九叔客氣。九叔,你的見血封喉銀刀二十七招呢?你不是常笑廖叔是軟腳蝦、三腳貓嗎?怎麼打了這麼久,還沒打下廖叔呢?是不是昨天在怡香樓待久了,今天有點軟腳啊?」青年不住的扇風點火,要激得兩人火拚。
眾人聽他嘲弄蔡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蔡九!聽到沒?人老了就要認栽,不要太逞能啊。」
蔡九給眾人一陣奚落,氣得面紅耳赤,只見他手上攻勢不停,嘴上破口大罵:「死小子!你再給老子囉囉嗦嗦的,讓老子不能專心打,待會兒老子教你有得好瞧的。」
「著!」廖平南趁他分心和青年鬥嘴,流星鎬正中蔡九右臂,但覺右臂一麻,銀刀掉落在地,在一旁評判的馮爾康立刻喊道:「廖平南勝出。」
蔡九氣得哇哇大叫,不顧兵器委落塵土,衝過來掙起衣袖要給青年一頓排頭:「螃蟹小子,你在那兒鬧什麼事?老子我打得正順手,要不是你在那裡多嘴多舌,老子我也不會輸給廖鬍子!」
那青年就是當年被邢天彪帶回來的小男孩邢世珩。但見邢世珩笑得眉眼彎彎,陽光下一頭黑髮烏黑光澤,只見他鼻挺唇豐,兩隻眼睛像裝滿了天上的星光盈盈發亮,顯露了只有練家子才有的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