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姊姊,謝謝你。」
「快進屋去吧!這回可要藏好,別讓你後娘發現了。」
他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走進屋裡。
望著小男孩消失在漆黑的木門後,金銀芝不禁想起她那長年臥病在床的娘親。她已經不記得娘親的模樣,甚至連一樣可以追憶她的東西都沒有,一時間鼻頭泛酸,眼淚無預警的滑落面頰。
「給你。」這時橫來一隻大手。
「赫,怎麼是你們,嚇死人了?」金銀芝眨了下氤氳著水霧的明眸,訝異的瞪著那黝黑粗實的大手上的白帕。
「擦擦臉吧,在大街上哭得那麼難看,連鼻涕都跑出來了。」朱昊赤惡聲惡氣的口氣裡藏著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溫柔。
金銀芝臉兒一紅,可嘴上仍逞強的道:「要你管。」毫不客氣的將白帕拿來擤鼻涕,不拿白不拿,有便宜不貪枉為人。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該不會連這麼小的小孩都不放過吧?」朱昊赤見到她不知怎地精神就全來了,忍不住嘲諷著。
「不關你們的事。」金銀芝心底百味雜陳,幽幽的凝視著讓她輾轉難眠好幾夜的朱昊赤。他居然是小王爺,身份尊貴,非她這市井小民可以高攀。
一入侯門深似海,成群的妻妾中又有多少能得到他的寵幸,而那寵幸又能維持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一句,等他新鮮感過了之後,是不是會再去找像她一樣笨的民女來寵幸?深宮是非多,她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他不可能專屬於她一人,在這男尊女卑的現實社會,傳統的價值觀深植人心,多少女子能真正得到幸福?她不想變成深宮怨婦,還是賺錢撈銀比較實際,至少銀子是自己的。
「你撿那銅錢是為了那孩子?」上官弘毅微笑的探問。也許她並不如外界所傳的那般貪婪。
她漠然的一福身,「各位大爺,你們要是閒得發慌可以去青樓酒家,在大街上糾纏個女子不覺有失身份?」
「大膽。」王忠喝斥。這女人居然敢對爺這樣講話,也不想想王爺為了她付出多少。
「我膽子不大早被你嚇破了,好狗不擋路。」金銀芝冷淡的道,決定跟他保持距離。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你該不會是虧心事做多了吧?」還想躲!朱昊赤冷嘲,心底惱她不告而別,卻還是忍不住想多逗她一下。
「這世上多得是穿著人皮,內心跟禽獸無異的偽君子,裝模作樣、自命風流的玩弄他人感情,還很得意的自以為天衣無縫,殊不知破綻百出。」金銀芝皮笑肉不笑,有意無意的瞟著他。
「臭丫頭,你說誰?」朱昊赤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他總覺得她好像意有所指。她不會是知道了些什麼吧?他自認隱藏得很好!
「我可沒說誰,是你自己要對號入座。」
「你這勢利眼的女人!」他還沒質問她跟別的男人跑的事,她反倒先指責起他,朱昊赤一口悶氣梗在喉頭,握起拳頭的手背青筋暴凸。
想他堂堂一個小王爺,京城裡有多少名門淑媛對他投詩留帕示情意,哪個女人不是對他溫馴柔順、百般討好,就只有她下識好歹!
「朱兄,剛剛是誰一聽到金姑娘芳名就激動的從椅子上跳起。」上官弘毅出聲打圓場。
聞言,金銀芝心兒卜通一跳。
「上官弘毅,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朱昊赤那黝黑的面皮飄上兩朵狼狽的紅雲。「我才不是為了見她,我是要問她那個男人——」咬到自己舌頭。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她的,偏偏管不住。
「男人?」金銀芝低頭蹙眉的想了下,他們該不會說的是堂哥吧?
「就是那個穿著打扮像孔雀的傢伙。」
金銀芝險些笑出聲來。的確,堂哥愛賣弄風騷,活像軟弱無能的紈褲子弟,但那是他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讓別人對他卸下防備,好神不知鬼不覺的蠶食鯨吞掉別人的商行。
「你說的是他呀,他跟我關係密切,算是我的金主。」這話也沒錯,堂哥也是她斂財的對象之一。
滿滿的妒意讓朱昊赤氣得口不擇言,「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就那麼愛錢,只要有人給你銀子,你就跟他走,你到底有沒有廉恥心?」
金銀芝臉色刷白,心口被他無情的話狠狠的劃了一刀,淌著血。但表面上她神態自若的聳聳肩,綻開燦爛的笑靨,掩飾眼底的受傷。
「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謝謝你那些日子的照顧,我相信以你尊貴的身份要什麼樣的女孩沒有,你要找個喜歡的女孩應該很容易,這東西還給你。」金銀芝口氣冷硬,揣出懷中那塊黃龍玉珮遞塞到朱昊赤的手裡,深呼吸的朝他一福。
「你……」緊握手中的玉珮,朱昊赤懊惱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剛剛說了些什麼?她怎麼知道他的身份?是誰洩漏的?他轉身橫了話多的王忠一眼。「你對她說了什麼?」
背脊竄過寒意,王忠忙辯解,「我什麼也沒說。」
「與他無關,告辭了。」金銀芝嫣然一笑的轉身,不知怎地眼底的淚水卻像開了閘似的流個不停,不想給他瞧見,她無聲的快步走離。
上官弘毅長歎了口氣,「朱兄,你話說得太重了,而且你說的那個男人是她的堂兄金翔,你誤會她了!」
朱昊赤如受電殛的一僵,血色從臉上倏失,他一把揪起上官弘毅,神色兇惡的瞪著無辜的他,「你怎麼不早說?」
「你又沒問。」上官弘毅輕撥開他的手,氣定神閒。「現在還是想想怎麼挽回她的心比較重要吧。」誰叫他只會把事情悶在心底自己胡思亂想,怪誰!
第九章
這些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朱昊赤一行人像四尊大佛般在街上大搖大擺地逛著,這樣的行徑簡直是在要昭告大家——他還活著,請壞人來殺他。
杭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西市到東市少說也得走上一天。金銀芝卻覺得好像無論走到哪都會遇到他們,不知道他們是無心還是刻意,他們難道都沒別的事要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