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想不透,一向溫柔和順的郁紫怎麼會突然變成一個頑固的潑婦?
郁紫別過頭去,「反正我就是不想生!」
憶起三年前為了張莎萍而起出齡的情況,羅觀岳改採懷柔政策,「郁紫,為我生個 女兒吧!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有個女兒撒嬌……一個像你一樣的女兒。就算你要龍肝 鳳膽,我也會想法子弄來給你。」
「金錢萬能?」郁紫的語調輕柔,眼中卻冒出火花,「羅,別再說了!」
「我知道你是真心愛著我的……」羅觀岳軟言相求,這個貌美聰慧、性烈如火的奇 女子完全擄獲了他的心。
他不是無情草木,在郁紫的熾熱情焰中,百煉鋼也成繞指柔。
「對!所以我活該!」郁紫雙手環住身體,氣息不穩,「活該被人指指點點說是「 情婦」,「細姨」,「小老婆」,「淘金女」,「羅某人的妾」……」
「郁紫!」羅觀岳直冒冷汗,遇到她執拗時刻,什麼邏輯、理論、攻心為上的兵法 都失了效。
她逕自說道:「可是,我絕對不會容許我的孩子被冠上「私生子」,「小老婆的女 兒」這種侮辱字眼!」
「你……」羅觀岳漲紅了臉,語氣艱澀地說:「你要我跟素娟離婚,把你扶正室嗎 ?」
郁紫黯然微笑,「我沒有那種福氣,也沒有這種道理。」
「郁紫,郁紫!你到底要我怎麼做?」羅觀岳追問。
郁紫閉目不語,神情淡漠得今羅觀岳心驚。
男、女主人的鬥氣使得山莊上下籠罩著一股低氣壓,僕傭們清潔打掃時也躡手躡腳 地屏聲斂氣。
在羅觀岳的命令下,郁紫出人行臥都有專人跟隨左右,以防地做出損害胎兒的舉動 ,一飲一食也在廚房的監視下,確保安全無虞才能過關。
兩個月下來,山莊上下人仰馬翻,眾人已經有長期抗戰,直到女主人安然生產的心 理準備。
郁紫懷孕五個月時,產前檢查證實了是一位小千金,事情有了峰迴路轉的發展。
當晚,傭人們只知道男、女主人在書房中隅隅私語良久,久違了的愉悅氣氛又重回 紫薇山莊。
男主人做了什麼承諾,女主人又為了什麼而讓步,下人們不得而知,也不敢詢問。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整理書房的下人發現了男主人即席揮毫的墨跡,筆力道勁,抄 錄的是一首古詩。
集靈台日光斜照集靈台紅樹花迎曉容開昨夜上皇新受籮太真含笑入廉來郁紫珍惜慎 重地將這首詩請人裱背,掛在臥室之中。也不知道這首詩的魔力何在,郁紫的臉龐又漾 出笑意,今下人摸不著頭緒。
翌年二月,郁紫乎安產下一個漂亮女嬰,心花怒放的羅觀岳將幼女命名為雪妃。
「姊姊生了?」馨白聞訊驚喜交集。
「對呀!你當小阿姨了。」羅駿逸逗她。
「唉……」馨白的表情由歡喜變猶豫,再怎麼說,姊姊仍是未婚生子,這是不爭的 事實。
「姜伯伯……還不能諒解?」羅駿逸問。
喝一口卡布基諾咖啡,馨白整理混亂的思緒,該怎麼告訴羅大哥,父親嫉惡如仇、 黑白分明的個性已經到了不通人情的地步?
有時候,馨白看見父親默然沉思,臉上的皺紋像刀刻斧鑿般深鏞,不得志的鬱怒與 悲傷全寫在眼中時,她除了畏懼還感到可憐,心底不禁起疑問,為什麼爸爸總是那麼難 以親近又無法溝通?
「羅大哥,」馨白不自覺地向羅駿逸吐露心聲,「對爸爸……我不敢向他撒嬌,也 說不出我愛他。」
「這是個性問題吧!」羅駿逸不大有把握地寬慰她。
身為一個尚未出世就喪父的遺腹子,羅駿逸的腦海中並沒有關於父親的記憶,「爸 爸」只是他童年友伴口中偶一浮現的名詞。
真要勉強找個父親的替身的話,大概就是資助他讀書、栽培他出社會的羅觀岳。
馨白搖頭不語,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吃蛋糕吧,這裹的蜂蜜蛋糕很好吃哦!」羅駿逸哄她。
馨白一笑,「你老是把人家當小孩子看!」
羅駿逸看著她細緻如骨磁的年輕臉蛋,藏不住一絲喜怒哀樂的情緒,令人忍不住想 疼她、惜她、憐她、愛她……馨白津津有味地吞下一口香甜的蛋糕,再一吹提醒羅駿逸 ,「人家已經快要滿十八歲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十一歲半的差距,若以虛歲來算,剛好是整整十二生肖的輪迴他和馨白同一個生肖 。
如果他鼓起勇氣,逾越了兄妹之情來追求馨白,姜德承又會做何感想?
「羅大哥……」馨白稚嫩的聲音喚回了他神遊天外的遐想。
「什麼事?」他笑問。
「你不吃嗎?」馨白指著他眼前的黑森林蛋糕問,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前說出小女 孩的「心事」,「可以給我嗎?我肚子好餓喚!」
羅駿逸啞然失笑,將只吃了一口的黑森林蛋糕推到她的面前,「當然。」
在羅觀岳與姜郁紫的韻事鬧得滿城風雨之後,羅駿逸自知考慮他和馨白之間的發展 似乎太快了些:史別提這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把食物看得出戀情還重要。想到這裡, 羅駿逸的臉上泛起微笑。
與其催花早綻,他寧願護花遲放,就算拱手讓賢也無怨尤,只是不知道伊人能解他 的苦心否……馨白悄悄地告訴母親升格為外婆的喜事,也轉告了羅觀岳想發帖請姜家夫 婦喝滿月酒的心意。
「只怕事情沒這麼容易。」程思蘭搖頭,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果然不出所料。
姜德承聲若洪鐘,劈頭就給登門拜訪的羅駿逸難堪。「把你的東西拿回去,別污了 我的地!我們姜家沒有你這等富貴親戚,我也沒有女兒嫁出門:滾!」
西裝筆挺、文質彬彬的羅駿逸為之愕然,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姜德承夫婦,清楚地感 受到姜德承的尖銳憤懋,以及程思蘭的無奈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