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今天晌午後,宗祠裡見。」老太太彷彿突然衰老了好幾歲似的,虛弱地站起身,她身後的兩個丫鬟立即攙扶著她往大廳外走去。
鳳兒困惑地看著姑婆突然顯得老態龍鍾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不明白她為什麼九年前要欺騙譚辰翮?為什麼譚辰翮九年都等了,如今多一天就不行?更不明白姑婆是譚辰翮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們應該和睦相處、彼此關懷,像她與姊妹、家僕們那樣親近才對啊,為何弄得這樣劍拔弩張、彼此仇視呢?
而且她看得分明,無論是姑婆還是譚辰翮,雖然他們表現得像仇人似的,但他們實際上很在乎對方。也因此,姑婆才會逼迫他娶妻,要他有個正常的家庭,而他無論表現得如何惡劣,卻總是聽從姑婆的建議……
「哪裡弄來的血?」就在她仔細分析這對婆孫之間的關係時,譚辰翮的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啊?」她一抬頭,看到譚辰翮就站在自己面前。因站得太近,讓她立刻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深重壓迫感。
他實在很高大,自己平視也只能看到他的心窩。他的肩膀好像比躺在床上時更寬闊,胸膛也顯得更厚實,高大魁梧的身軀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哪裡來的血?」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譚辰翮很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
「啊,血!」他的問題終於進了她的大腦,並提醒了她手腕上的傷,疼痛這時才直襲心間,她摀住手腕就往房間跑去。
她要查看傷勢,又不願意在他面前捲起袖子,而且她知道,冷漠無情的他是不可能關心她的,於是也沒有必要對他講。
當她回到房裡輕輕將袖子捲起,看到浸透絲帕的血跡時,眼淚又出來了。
「笨女人!妳是怎麼弄的?」譚辰翮凶狠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而她的手腕也落到了他的大掌中。鳳兒光顧著傷口的疼痛,沒想到他竟尾隨她回到房裡。
他粗暴的吼聲,將她本來只是一顆顆如珍珠般的淚水逼成了汩汩小溪。
「是姑婆要的。」她抽噎著說。
「她要什麼?」譚辰翮口氣依然毫不溫柔,但手下的動作輕巧多了。
「她要我的血……落紅……」鳳兒看著手絹上更多的血漬時,淚水流得更急。
譚辰翮的手一頓,看了眼那悲慘而美麗的臉,淡淡地問:「什麼落紅?」
「誰知道,就是我的血嘛!哦,好痛,要是大姊在就好啦……」那神態彷彿這是要命的傷口似的。
滿心都被疼痛佔據的鳳兒,沒有看見當聽到她的哀號時,譚辰翮冷峻剛硬的臉上竟出現一道淺淺的笑容,瞬間柔和了他強硬的表情。
「妳用什麼東西弄出這個小窟窿的?」譚辰翮語氣輕鬆地問,並將浸染了血跡的手絹扔在桌上。
「諾,就是這個。」鳳兒指指桌上的剪刀。
看看那件不算小的「凶器」,譚辰翮挑了挑眉,真沒想到弱不禁風的她竟有這樣的勇氣。他試探地問:「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鳳兒猶豫地看看他,見他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說:「我怕如果我不給她的話,她一定會為難你。」
譚辰翮的心被這句淡淡的話打動了。他想保持一貫的冷漠,但她──這個被強逼著嫁給他的小女人卻再次感動了他。
他默默地將她帶到床邊坐下,伸手打開床頭的櫃子,從裡面取出一個木箱。
「那是什麼?」鳳兒睜大眼睛看著那個黑色木箱。
「藥箱。」譚辰翮將她的手腕平放在自己腿上,揭開藥箱蓋子。
鳳兒想將手縮回,但被他按住,說:「放輕鬆,上了藥後就不會有事了。」
「我知道。」鳳兒抑制著因與他接觸而引起的顫抖,低聲說:「我小妹總是闖禍受傷,大姊幫她上藥包紮,小妹也說不痛的……」
剛說到這,譚辰翮將藥抹在她的傷口。
「噢──好痛喔!」她慘叫著試圖掙脫他的箝制,一邊還低聲埋怨:「小妹騙人……」
「行啦,不要大呼小叫的,只是一個小傷口而已。」譚辰翮不理會她的反抗和啜泣,將她的手腕壓在腿上,令她無法掙脫。
直到他用乾淨的細布條,仔細地將上了藥的傷口包紮後才放開她,並準備承受她的抱怨或是大把眼淚,卻沒料到竟看到了他意想不到的表情──
鳳兒並沒有抱怨或大哭,她只是好奇地抬起手腕,看了看包裹得緊實的傷口,再看看他。淚珠還在睫毛上閃爍就毫不掩飾地稱讚道:「喔,你包得真好,跟大姊一樣好!是誰教你包紮傷口的?」
她驚人的美麗和獨特的柔弱與純潔,似流星般直擊他的心靈。
老天,我得小心,這個女孩真的不一樣!譚辰翮心中的警鈴聲頓時大響。
「沒人教,自己學的。」他兀地站起身,整理好藥箱將其放回櫃子內。
見他木然的表情,鳳兒也不介意,此刻的她覺得很疲倦。
當譚辰翮收拾好東西回頭看她時,她已經倒在隆起的被子上睡著了。
「唉!」他輕歎,想起她昨夜不僅一夜沒睡,還擔驚受怕的等他,不由在罪惡感的同時也興起了一絲憐憫之情。
他彎腰脫掉她的鞋,將她抱到床上躺好,再為她蓋上被子。
妻子?這個精緻得像玉雕,脆弱得像曇花,純潔得像新雪的女孩真的是他的妻子嗎?無論是身體還是性格,她的每個方面都與他所期望的截然相反。可是她卻能在短短的一夜間改變那麼多東西。
不,不能改變,不管她有什麼能力,他都不想被改變!
美麗的女人是禍水,柔弱的女人是毒藥,就像王美娟!
想起前妻,他的心冷了。於是他摒棄所有的念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鳳兒睡了一會,譚辰翮離開後不久她就醒了。她向來就不是個深眠的人,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