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日現,黑色大地被染上一層純白。
白晝驅走了屬於黑夜的陰暗,陽光射進窗內,將睡美人兒的臉蛋照得清澈透亮,隨著溫度漸增,白皙的臉蛋浮現微微的嫣紅。
「嗯……」
刺眼的陽光將人兒昏沉的意識喚醒,靈俏的睫毛緩緩睜開。
天亮了……
一時之間對過亮的陽光還不能適應,她用手暫時遮擋,並支撐起半個身子,混沌的意識在發現覆蓋身上的披風後,赫然清醒。
呆瞪著身上的披風,昨夜的記憶如播放電影般逐漸鮮明。
顫抖的手,抓起黑色的披風。
空的!
她胸口一窒,呼吸困難,冷汗汩出,斜線掛滿了半張臉。
他被太陽化掉了!
冰封的心被莫名的感傷所剌痛,現出龜裂的傷痕,她不明白眼眶為什麼發熱,只覺得胸口好沉重、好沉重啊……
她並沒有要讓他消失的意思啊,只是想抓住他把事情搞清楚而已,但事實擺在眼前,一切都來不及了!
兩隻手緊緊抓住披風,卻只抓住空虛。
她沒料到,他的灰飛煙滅竟帶給自己如此大的傷痛和落寞。
「嗚嗚……」埋在披風裡低低哭泣,其實她心裡很明白,他明明好幾次有機會可以傷害她的,但他卻沒有,雖然他是吸血鬼,但絕對不是壞人。
辦案講求證據,她為何不相信他呢?昨晚在耳邊的廝磨低語成為他最後的遺言,他說他從沒想過要傷害她,沒想過要傷害她呀……
這輩子她只哭過兩次,一次是家人去世的時候,這次是為了他。
她已經開始懷念他邪氣的笑容以及厚臉皮的挑逗了,光是一個傳情的眼神,就教她身不由己地掛念著他,只是……他的身份特殊,一開始就注定他們兩人無緣。
最令她傷心的不是他的消失,而是那絕望的眼神,他一定寂寞了好幾百年了吧?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要告訴他,她相信他……
「砰!」
隔壁傳來的一聲劇響令她哭聲乍然止住,淚濕的面孔自披風裡愕然抬起,不可思議地瞪向與隔壁相鄰的那一面牆。
剛才好像……是隔壁傳來的聲音?
她狐疑地起身,耳朵貼著牆仔細聆聽,她很確定聽見了什麼,好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軋——」
第二次傳來的聲響令她嚇了一跳,視線不由自主盯著窗戶,一個大膽的想法正在她腦子裡醞釀著。
追根究柢不只是警察的專利,也是她的座右銘,冒著被摔成爛西瓜的危險,她決定直接爬窗戶一探究竟。
站在十二樓外牆的橫樑上,邱芙洛笨手笨腳的貼著牆壁,一點一點地移動蝸牛般的腳步,心驚膽戰地盯著下面的人群、車輛。
火柴盒般的車輛和螞蟻般的人群,看起來越渺小,越顯得她現在的處境有多麼危險,稍一不慎,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好不容易構上隔壁的窗台,老天保佑,沒有鎖住,她忙爬進去,笨拙地拉開窗簾,人由光亮跌入了黑暗。
「痛!」
她揉揉摔疼的膝蓋,眼睛努力地適應幽暗。這是一個陰暗的房間,每一扇窗皆被又厚又黑的布幔給遮住了陽光,顯示主人躲避光線的意圖,唯一的光亮是她爬進來的這扇窗,從掀開的布幔縫隙裡射進了一點陽光。
好不容易適應房間的幽暗,她仔細打量,赫然發現房裡的擺設充滿了濃濃的東方味,她踏著極輕的步伐,配合這兒的靜謐幽深,總覺得若不這麼做,好似會吵醒什麼人。
頭一回私闖民宅,好像在探險似地,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她一路到了客廳,發現除了光線昏暗之外,其實這裡充滿了書香氣息。
老實說,這地方跟她想像中不太一樣,還以為吸血鬼會住在又潮濕又陰暗的地下室裡呢!
「喵∼∼」一隻黑得發亮的小貓咪自一間房裡走出,來到她腳邊磨蹭,軟綿綿地向她討寵。
邱芙洛好奇地蹲下,摸摸小貓咪的頭,那雙大眼睛瞅向她,在昏暗的室內,瞳孔放得又大又圓,有著天使般無辜的面孔,挑起人類的不捨和憐憫。
「小貓咪,你叫什麼名字?」她輕逗著它。
「喵∼∼」
貓咪似是通人性地回應了一聲後,便轉頭朝房間走去,還回頭看她有沒有跟來,那表情就像在等她。
她疑惑地站起身跟去,推開半掩的門,這房間比客廳更暗,不知燈在哪?
沿著牆壁摸呀摸,她努力地尋找一個叫「開關」的東西。
突地,有個東西纏上了她的腳踝,心跳漏了一拍,她緩緩往下看,瞥見一個匍匐前進的幽靈,在黑暗中,兩顆發亮的眼睛正陰森地盯著她看。
「芙∼∼洛∼∼」
咚咚咚——
「何方妖孽!不去陰間投胎,跑來陽間嚇人!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她毫不客氣地送對方一串奪命連環踩,要知道,她邱芙洛乃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名法醫,什麼血淋淋的場面沒見過,會怕鬼?
這世上唯一令她心悸的人只有法爾。
被她踐踏的那個可憐人,顫抖著雙手求饒。「住手……我……是法爾……」
「法爾?」她停住了動作,不敢置信地問:「法爾!真的是你?」
「你也太狠了……我就算不死,也被你踩去了半條命……」
邱芙洛認出他的聲音,驚喜地摸索著找到開關,一打開,室內霎時燈火通明,而她也終於見到了法爾。
只見他正狼狽地趴在地上,一副癌症末期的虛弱樣,雙眼無神,短髮呈暗灰色,一點光澤都沒有,臉色只比死人好看一點。
「法爾!」她忙蹲下去扶他,臉上難掩歡欣。「你還好嗎?MY GOD——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死對頭,因為你臉色實在蒼白得嚇人!」
「我……」
「我以為你被太陽曬死了,原來你還活著!」
「我好……」
「啊?什麼?」她努力想聽清楚他的話。
「好餓……」他氣若游絲地說,重量住她身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