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色如畫,晨風輕輕撩動她的面紗,仙梅腳步輕盈地走過曲折的迴廊、小徑,賞過沐浴在雪後新晴的陽光下燦爛綻放的冬花,心裡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前來探訪情郎。
跨進月洞門,眼前便是戴玥療養的廂房。幾天來,她到這裡就像走自己房間一樣隨心所欲,但這次還沒走到門口,便被兩尊門神給攔下來。
「夫人請留步。」
新來的嗎?
收起被拒絕的不快,仙梅隔著梅蕊花形圖紋的帽裙——她痛恨戴帽子,但只有戴上這項繡工精緻的帷帽,以神農谷主的身份才能在宮裡自由出入——上上下下打量對方,發現不論是乾淨的、簇新的御林軍制服,偉岸的、英挺的體魄,還是兩張黝黑的臉龐都不陌生,是幾天來看熟的輪班護衛中的兩人沒錯。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還敢攔她,可惱呀!
瞇起眼,仙梅端起神農谷主的派頭,字字如冰地擲去,「我來為戴將軍複診。」
「戴將軍有客人,請夫人稍後再來。」其中一人帶著歉意回答。
這麼早就有客人?
仙梅訝異極了。
又是什麼客人這麼神秘,連她都不能見?還得等一下才能來?
忽然,一個可能性佔領思緒,鞭子般抽痛她的心。
難道是天韻回來了?
所以他不見她了……
不!
猛然搖去這個令人心痛的想法,她相信昨日才向她坦露情意的深情男子,不可能做這種朝秦暮楚的事。但——不是天韻,還有誰他不讓她見?
「夫人,夫人……」兩名侍衛見她愣在原處不言不語,擔心冒犯了這位神醫,邊連聲輕喚,邊打恭作揖地道著歉,「戴將軍是這麼交代的,還請夫人體諒。」
「知道了。」仙梅無意跟他們計較,但又不甘心帶著滿腹的疑惑離開,腦筋一轉,有了主意。
她故作無所謂的點了下頭,卻在作勢轉身時,無聲無息地點出兩道指力正中兩人的昏穴,扶他們靠著台階坐好,輕點腳尖來到窗前,偷聽屋裡的談話。
「……這就是昨晚的情形。」陌生的嗓音傳進耳內,天籟般拂去仙梅心上最後一絲煩躁。
呵呵,是男人的聲音,不會是天韻。
確定這點後,原本應該離開,但戴玥的聲音一傳來,仙梅的腳便像黏住地板似的,捨不得走了。
「辛苦你了,翼弟。」
「這又不是我第一次扮青虎,再說是照你吩咐的劇本演,根本不辛苦。」
「就因為翼弟有此異能,愚兄才放心請你幫忙。」他短暫停頓了一下,聲音隱含笑意,「青虎突然出現,必然嚇了天仲謀一跳吧。」
「沒錯,尤其我把他之前說的那句——」男子的聲音忽的一變,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天仲謀當時的音調,「『我寧願他死透了,也不想在這裡見到他!』說了一遍,登時嚇慘了他。」
仙梅自然不清楚他在模仿誰,只覺得他模仿的聲音好似曾經聽過,一時間卻想不起來,接著便聽見戴玥的感慨。
「他是想不透為什麼我明明身受重傷,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趕來參加一場根本沒通知我參加的聚會。卻不知出現在他面前這個如有通天徹地本領的青虎,根本不是我。」
「如果不是表哥提醒,我也不會光從府裡的守備比平時森嚴,及庫克等人的來訪,判斷出昨晚的聚會,及時趕到現場。」說到這裡,那人的聲音裡注入一絲欽佩,「表哥不是昨日早上才清醒嗎?何以猜得到他們當晚就有聚會?」
「寶親王一告訴我早朝時的情形,我就猜到有這個可能。這一向是天仲謀的習慣,事情一出錯,便要開檢討大會。不過,檢討是未必啦,找人出氣倒是真的。」
「表哥說的沒錯,兩夫妻甚至當眾吵起來。」
「說到這個……我還真沒想到嘉行公主會在這場陰謀裡佔這麼大的份量,以前老把她當花癡看。」戴玥的聲音裡有抹自嘲。「其實,不該意外的。她未出嫁前,是個統領過數萬雄兵、驍勇善戰的女將軍,連酉裡國太子都忌憚她。」
「我也是直到昨晚聽到他們的談話,才知道她不簡單。以往幾次照面下來,總以為這個大嫂不正經,讓我……呃……」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男子的聲音陡然停下。
「讓你怕得想拔腿就跑,是吧?」戴玥心有慼慼地道出同伴的心情。
「唉!」
「或者那只是她的假象。」
「難說。」男子的笑聲裡盈滿混合著無奈的苦澀,「她一有機會就對男人拋媚眼的習慣,好像在任何場合都一樣。不過,她思緒敏捷,手段心狠手辣,跟她那面完全不同。」
「這才讓人低估,失去提防。」戴玥苦笑。
「都怪我不好。」男子的聲音裡多了抹自責,「如果我更小心點、盯得更緊點,或許早就發覺有異,皇上也不至於遇刺,表哥更不會受傷……」
「你又來了。」戴玥像是拿他沒轍似的輕斥,「照你這麼說,我派去盯天仲謀等人的手下不是很無能嗎?他們也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不要苛責自己。」戴玥打斷他,「從除了庫克外,天仲謀沒讓其他手下知情,便知此事他有多小心了,何況還有我們誰也沒提防到的嘉行公主幫他。如果我猜的沒錯,只怕好幾個月前,至少是在太皇太后被下蠱前,這場陰謀就已經在進行。他們既有意防人,就不可能在王府或其他同黨府裡議事,只怕是另辟隱密所在商議,你根本無從得知。」
「話雖這麼說……」
一事已至此,還是專注眼前的事比較要緊,他們有談到是怎麼跟百黎族搭上的嗎?」
「我沒機會問,但從他們的談話裡,極有可能是透過莽國穿針引線。」
「我想也是。即使是為了對付皇帝,百黎族也不可能找上仇人的另一個後裔合作。」
「我已經仔細查探過了,在慶伯利刺殺失敗後,莽國派來的人便撤走了,我在現場也沒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