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欣喜的跟著喘了一口氣時,楚紜低首,然後笑了起來。
「……是嗎?今天起,你們幾個就給我睡在外頭。來人!拿斧頭來!」
就當伙夫們個個苦著一張臉,看著納蘭楚紜走到了營區邊的某間帳篷前,拿著斧頭開始比劃時,有個士兵對著天空大喊:「提督!危險!」
楚紜抬頭一望,一隻足足有半人高度的黑色獵鷹突然俯衝下來,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衝向楚紜。楚紜卻是毫無懼色的高舉斧頭,就見那只看來兇猛的大鷹陡然放慢了速度,不偏不倚的停在鋒利的刀尖上。
「是大哥的信嗎?玄蒼?」她鬆了口氣,輕笑起來。
大鷹溫馴的舉起右腳,那右腳踝上,札實的綁著布柬。
就當伙夫們正為那隻大鷹準備肥肉當晚餐時,公主營帳中又傳來啜泣聲。
「別哭了啦。」楚紜的聲音極為不耐。「公主還沒找著,這也沒辦法。」
一刻鐘後,眼見燕河仍沒有停下低泣的打算,楚紜的耐性早到了極限。
「現在知道哭,那時就不該讓公主出門夜遊啊!」她煩躁的站起身,但是一看到妹妹哭泣的臉龐,她又捨不得罵了。「放心吧!大哥是何等人物,你多少也該對大哥抱點希望吧?」語罷,她又戴上頭盔,走到帳外巡視營區去了。
西驪國女人有戴面紗的習俗,相貌只能給家人看到,而楚紜長年奔馳戰場,頭盔早戴習慣了,她一沒戴著頭盔,感覺就跟沒穿衣服一樣涼颼颼的,怪不自在。
反正她終年穿著戰袍,倒也不會讓人感覺突兀,只是久了大家就不大記得楚紜長什麼樣子。
不過,楚紜原本就比一般男子還要來得武勇,而且為了行動方便多著男裝,加上所謂的端莊賢淑和溫柔婉約、大部分時間在她身上是看不到的;最後,除了她的哥哥妹妹外,大伙根本忘了她好歹也算是個女人。
那一身白銀的戰甲,對楚紜而言除了保護作用之外,倒也助長她不少神秘威勢。納蘭家的「雙翼提督」能在十來歲就當上將軍帶兵,靠的是實力。
此刻,她守在公主營帳外,百步之內,就沒有侍衛敢靠近,喜怒無常的西驪國右翼提督,是沒人敢招惹的。
她心煩的思索著這次和親所發生的問題。
雖然伊那說,公主是在和親前夜突然想做故鄉最後的巡禮,所以偷溜了出去,就這麼莫名其妙失蹤了;而後,齊雷大哥才追出去尋人的。
之所以拿齊雷大哥重病當借口、拖延和親隊伍出發,是不想驚動王上。
但是楚紜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第一,就她對大哥的瞭解,不可能讓纖弱的公主離開他的視線;第二,就憑公主孱弱的身子,怎麼可能逃脫大哥的守護?這事絕對不如表面上單純。
如果公主能自隊伍消失,那只有一個方法就是齊雷帶著她離開。
所以楚紜一點也不擔心公主的安危。
她擔心的是,大哥向來照顧公主,該不會是……兩人私奔吧?
雖然哥哥讓玄蒼送了信來,說是還沒找到公主,但是,哥哥真的沒隱瞞她什麼嗎?她總覺得那信不夠真實。
這麼一想她心情就更為憂煩,好一段時間沒發作的胃痛毛病似乎又犯了。
沒有人知道,被士兵們貼上「危險勿近」標籤的楚紜,其實在那泛著銀色光芒的盔甲下的她,有著能讓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會驚歎不已的麗容。
納蘭楚紜自認自己並不是個喜歡無故動怒的人,不過她常常被週遭的人激怒倒是真的。此刻,她正氣憤的騎著快馬沿著巖壁奔馳。
出發的第十三天,和親的隊伍來到了小巖山群的其中一座山腳下紮營。
一方面是因為整個和親隊伍只有楚紜、燕河、伊那和「步樂公主」等「四人是女性,另一方面則是由楚紜自己親自守著公主營帳也比較能守密,所以她雖然也有自己的統領營帳,不過,沿路她大部分時間都是留在公主營帳的。
然後,在這個水源短缺的地方,公主享有絕對特權。
不僅依靠士兵們辛苦的從三天前駐紮的綠洲帶來的水吃喝,甚至還能有每天沐浴,就連楚紜這個提督也沒有這種優侍。
然而就在剛才,因為納蘭燕河的不謹慎,把酒菜打翻,然後大事發生了。
原本納蘭楚紜並不會因為從衣服到盔甲、全被妹妹弄髒而動怒,她只是笑笑,告訴妹妹等會為她留一點點的水好擦拭身子,避免臭氣薰天。
可是,向來就糊塗的燕河,竟忘了這事。
當楚紜難得的褪下盔甲,換上乾淨的衣裳,捧著盔甲、照習俗蒙上面紗走進公主營帳時,卻發現所有的水都倒了——倒了就是沒有了,一滴滴都沒了。
楚紜生氣了。她這麼賣命的幫妹妹掩飾這個、掩飾那個,她不過是要妹妹幫她一點點小忙,妹妹卻沒放在心上,她真的生氣了。
當然只要她開口,她的親信士兵們一定會為她辦到,她要多少水有多少水,但是身為提督,如果在某些時候不能以身作則,她將無法領兵。
由於隊伍行程不快,預計還要再兩天才到下一個綠洲,她不能任性用水。
煩躁的楚紜將隊伍交給部將後,就自己去巡視小巖山四周,一來是騎馬可以讓她心情好些,二來是她想吹吹風、好讓身子那種黏答答的感覺風乾,所以她不帶隨從,自己就快馬騎出了營區。
上了巖山後,她略一俯視,放眼望去,自己的營區四周,顯然沒有伏兵、也沒有人接近的跡象,只要燕河那裡不出紕漏,她倒是可以放心的溜躂一陣。
十二天的旅程,她的體力也已經快到極限了,之前討伐盜賊長達四個月所造成的疲勞、根本沒時間消除,楚紜就帶著和親隊伍直接上路,疲倦的感覺其實正考驗著她的耐力,再加上精神壓力,她根本快吃不消了。
「那是……」
巖山山腰的某處,有好幾個巖洞並列,她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下了馬,從馬背上的雜物袋中摸出提燈與打火石,迅速的點了燈;一手持劍,一手提著燈火,大膽的走進了巖洞。巖洞中陰暗潮濕,越往裡走路線越錯綜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