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孤女闖情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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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弄不明白他心中懊悔什麼,只是口中不停喃喃自語。

  就算斷了手臂他也不該放開香塵……若他能早一點拋下長鞭,那麼現在他也能陪著香塵……「啊--啊--」

  痛苦到喪失運用語言的能力,他抱著頭慘烈地發出最原始的悲嗚。

  「請別忘了,你是猲弋的驍勇元帥,穆家的族長,穆沖雲。」良久,谷爾走向前,在穆沖雲身旁跪下,為他披上寬大披風,覆蓋住他早已濕透的全身,小心翼翼的替他療傷止血。

  「多年前,你曾在慘死的穆家族人面前立誓--早晚,你要建立一個富強的猲弋,再也不需要靠戰爭掠奪就能生存的猲弋。」

  谷爾一把擒住穆沖雲歪斜的身軀,猛力搖晃意識飛散遠方的穆沖雲!「你是惟一能統一猲弋的元帥--穆沖雲!你的所有決定都是對的!你不能猶豫,你不能後悔!」

  受到谷爾刺激,穆沖雲身子一震,茫然抬起頭,好一會兒後聽進谷爾說辭,不知又過多久才理解谷爾話中涵意。

  穆沖雲望著當年弱小的穆家慘遭屠殺之時、捨命保護他活下來的部將,也是至今惟一能理解他作為的族人,他還能如何?

  就為了當時年幼的穆沖雲,無力保護穆家,才讓一百一十六條人命受到劫掠而慘死,他立下重誓,今生只求一統猲弋,建立都城,讓所有人再無爭戰,若違反誓言,他願受萬箭穿心而亡。

  所以他無情的按照猲弋風俗劫掠各國,終獲元老會認可他身為三大元帥,掌握兵權。而後他一步步收攬各族,計畫策反另兩名元帥獨吞軍權,最後終於扳倒巫醫巫女,眼見統一之日不遠。既然如此--

  他現在這股心痛又從何而來?他這麼做,真的沒錯嗎?

  他親手毀了今生惟一希望讓她獲得幸福的那個女人啊--

  「為我活下去……回到我身邊!就算是為了復仇--你一定要再站到我面前!香塵--」穆沖雲從不信神,但此時他卻願拿性命同神祇交換,只求她能生還。

  「元帥,該回去了。絕不能讓元老會發現你來過這裡。」谷爾細心的叮嚀著。經此劇變,元帥已該沒任何弱點了……「來的時候,大意留下馬蹄印……」穆沖雲緩緩抹去頰上不該有的淚水,所有情感都隨步香塵消逝而封印心底。他總算恢復冷靜,緩緩斂下臉色,再度回到那個冰漠的穆沖雲。「我們還是快走吧。」

  仔細一聽,不遠處彷彿有馬蹄聲傳來。穆沖雲皺起眉頭,揮手示意谷爾退開。他瞇眼望去,注意到來人旗幟的顏色,似乎是元老會的成員……「不能撞見他們,我們繞路。」穆沖雲的身軀依然在顫動著,還沒能脫離方纔那慘烈一幕,無法急速移動。

  「有一兩個人受巫女迷惑、衝動想救她是理所當然。元老會該不介意的。請讓谷爾最後為元帥效命,證明元帥的清白與無私。」看穿元帥行動遲鈍必來不及在元老會出現前離去,谷爾知道,是時候了。

  「谷爾!」穆沖雲馬上意會谷爾弦外之音,連忙回身想阻止部將。可谷爾卻早一步抽出腰間利刃,反手猛力刺進自己胸膛。

  「元帥……谷爾知道元帥深愛巫女,可是為了大業,我不得不幫助元帥痛下決心……自元帥身邊奪走巫女,谷爾就用這一命賠罪!」

  最後,穆沖雲臉上表情已能維持無動於衷,可惜眼中一閃即過的詫異仍洩漏了他試圖隱藏的心緒。「是你……撤走士兵,讓葛裡汗闖進香塵營帳,並找人來當場揭發……」

  「谷爾願元帥武運昌隆,成就……大業……」沒有答案,龐大身軀的生命就這麼隨著泉湧血流染紅地面而消失在草原一隅,臉上猶帶笑意。

  漠然走上前,穆沖雲一把拔出谷爾胸前匕首的同時,元老會的族長們也恰好來到。

  「穆元帥,這裡是怎麼了?」略顯驚慌的各家族長們不免面面相觀。

  「受巫女迷惑心智的叛徒該死,如此而已。」

  轉身跳上自動前來尋找主人的愛駒,穆沖雲頭也不回奔離河岸。

  心,仍在跳動,可經歷那錐心的生離死別後,他竟不再有任何感覺。

  惟一信任的部將在他面前自盡,惟一所愛的女人也因他消逝……從今往後,他真的只剩孑然一身……「今後,我就是猲弋霸主。哈,哈哈,哈哈哈……」

  得意的瘋狂笑聲,不知怎的,聽來卻有些淒涼……霸主啊……***

  「她還好嗎?」半邊臉上包紮著白布的魁梧男子,拖著略顯行動不便的身子一跛一跛往小村莊走去。炯炯有神的瞳眸精光閃爍,令人難以相信他在一年多前,曾數次尋死、完全失了生存的意志。

  「打從沙遙河中將她撈起,除您之外,她不肯同別人說半句話。陛下,恕老臣斗膽……那女人對高侖沒用,陛下為何要救她?」高侖國殘兵聚集在沙遙河下游一座隱密山谷中,準備再度重整兵力向猲弋復仇。身為前高侖國宰相的老人對王上過分關心一名猲弋巫女的舉動有所不解。

  何況那是一名無恥騙徒、淫亂女人,凡是聽過她惡行的人都會對她鄙夷不恥,甚至身為猲弋死敵的高侖人看到那女人也覺得厭惡。

  「我欠她一份人情。」倖免於難的高侖國王殷非綸揮手摒退部下,只是一個人走向那幢小草屋,默默推開門。

  屋中,削瘦的幾乎只剩皮包骨的年輕女子,慘白神色像是完全失了生命,飄渺無力宛若遊魂,她只是低著頭,不言不語,拿著針線,縫製著一雙小小童鞋。

  仔細一看,草屋清貧的只剩下一張草蓆,一張小木凳,以及散落在屋中四處的嬰兒衣裳;有小冬襖,小夏紗,小長袍,小腰帶,一件又一件。

  「還不能忘了他嗎?」長喟一聲,眼見他的恩人變成如此憔悴模樣,總讓殷非綸想起另一個同樣惹人疼惜的纖弱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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