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今晚可以上工嗎?」伊籐出其不意地遞給她一張百元人民幣。
唐蓉大喜過望,笑出兩邊楚楚堪憐的梨渦,「晚上幾點?」
「九點。」伊籐若有所思地。
唐蓉如春花初綻的笑靨立時僵凝在空中。
晚上九點能上哪兒「觀光」?莫約他……
嚥了嚥唾沫,黯然承受自己選擇的這條不歸路所需面臨的必然後果。
伊籐看出她眼中的猶豫,然而並沒勾起他的惻隱之心,他認定她是裝的。
離約定的時間街差兩個小時五十分鐘,他必須利用這段時間,做好一切準備。
飯店給他的房間位於七樓底邊,一開窗戶便可眺望黃埔江外灘,一個絕佳的位置。
他由行囊中取出一隻小皮箱,打開精密的鎖孔,赫然可見六個銀光熠熠的零件。伊籐熟練地將各個零件組合成一把精密而靈巧的長程狙擊步槍。
接著,他利用房裡的電話,向服務台訂了一瓶香檳和水果、魚子醬。「請在四十分鐘後送達。」
掛掉話筒,迅速由行李箱拿出眼鏡、假鬍子、鴨舌帽、及一套灰色衣褲,將自己打扮成一名毫不起眼的「內地人」。
此刻正是用餐時間,飯店大廳上人聲鼎沸,熙攘往來的幾乎清一色是台灣旅遊團,誰也沒空理會誰。
伊籐走出飯店,朝左邊直走拐入第二個巷道,在街燈照射下到的地方換上夜視鏡,不到五分鐘,他已來到雷恩所描述的那幢舊大宅院前。
他擅頭往裡張望,昏黃的燈光是由後院的小房間投射出來,左右兩側則呈一片闃暗死寂。
就從邊間的窗台進去吧,那扇窗子離地約有十六尺高,這樣的高度,對伊籐而言,只能算是小兒科。他按著踏腳的地方,飛足一縱,身子已矯健如猿猴似地攀上窗欞。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每一個房間、走道,全數摸熟,最後在雜亂的儲藏室裡,尋到那袋足以害死一缸子人的「白粉」。
伊籐想都沒想,提起裝著白粉的布包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宅院外,若無其事地將那袋價值不菲的黑貨全部倒進路邊的水溝。
時間已過了三十分鐘,他衝到對面巷口,攔了輛計程車,及時趕回悅賓酒樓,享用他的美酒佳餚。
*** *** ***
唐蓉依約前來,刻意妝扮得花枝招展。
伊籐乍看,險險笑岔了氣。分明是個天生麗質、秀麗絕倫的女孩,怎麼會用世上最庸俗的妝束把自己「整」得不倫不類?水藍銀光的眼影、亮麗腮紅、黃綠格子上衣、搭上一件超短朱紅迷你裙,腳下那雙包頭矮子樂尤其震撼人心。
「我該稱你趙先生,還是表哥?」她怯生生地問。
趙文揚是伊籐暫用的化名。
「趙先生。」他濃眉蹙了蹙,「你沒別的衣服嗎?」
「有啊,不過就屬這套最好看。你不喜歡?」她略顯失望地低垂螓首。
「無所謂。」伊籐斂起臉容,以他一貫的低調,自斟自酌。
「我幫你。」唐蓉漾起職業笑臉,慇勤接過酒瓶。
伊籐旋即搶回,「去洗把臉,把衣服換掉。」這副扮相,實在令人倒足胃口。
「哦。」唐蓉乖巧地走進浴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伊籐心中仔細盤算著下一步誅殺大計。雷恩告訴他,十二月一日晚上,包括泰國北部的三名販毒集團首腦,將在那棟舊宅院會面。
他可以想像,當他們發現「黑貨」已經全數不翼而飛時,雙方那種劍拔弩張的場面。二十分鐘應該足夠讓他們互相火拚,然後他再適時出現做個了結,在警方到達之前,連人帶貨一併銷毀……
「這樣可以嗎?」唐蓉嬌憨的聲音忽爾響起,將他的思緒生生拉了回來。
「唔。」白淨素淡的樣子的確比較適合她。
「可是我沒帶別的衣服來。」眉梢一揚,故意擺出萬種風情。
可惜太矯揉造作了,一點都構不上職業水準。伊籐為她努力卻嫌過度生嫩的「演技」心生憐憫。
「就換上浴袍吧。」
這女孩頂多十七、八歲,書不好好念,竟自甘墮落,根本不值得同情。伊籐的神色又恢復原先的冷郁。
唐蓉毫不遲疑,當著他的面便脫起上衣。她會錯他的意了。
「到裡面換。」他指著浴室,堪稱溫和的目光,突地進出兩道炯炯星芒。
緊要關頭,他可沒那個心情,即便有也不屑跟個發育不全的大陸妹。
唐蓉驚惶失措,白皙的小臉脹成紫紅,「對不起。」
須臾推門走回床畔時,眼裡蓄著一汪熱淚,隱忍著不敢滴下來。
伊籐漫不經心地瞟她一眼,這一眼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的浴袍微敞著領子,露出雪白似脂的頸項,上面覆著薄薄、似有若無的絨毛。人雖是稚嫩、生疏而容易受驚嚇的,可身材則比他揣測的更為圓實、婀娜有致。
「躺到床上去。」他交代任何事情,都用命令的口吻,不容她藉故推辭。
在來之前,百惠姊已叮嚀再三,早晚會碰上這種場面,只是她沒想到,第一晚就……
唐蓉瑟縮地躲進被窩裡,僅餘兩隻燦亮的眸子,好奇且毅然地等候伊籐發落。
「今天的工資。」他將預備好的百元美鈔塞進她手中,也不問她夠不夠,兀自彎身卸除衣物。
「等等,我……我是,是第……第一次,所……所以,可不可以要……多一……一點?」艱難表明心意,唐蓉窘得恨不能立刻鑽進地洞裡去。
伊籐心中冷笑。他不信她,但他不在乎多花一點錢滿足她的貪婪。
「多少?」
「兩百,呃……是,是美金。」其實在上海,一個晚上五十元人民幣就可以左擁右抱,吃香喝辣的了。
若不是臨行前,百惠姊再三交代她必須開出「天價」,以提高行情,她才沒皮厚到大剌剌地在陌生人面前討價還價出賣靈肉。
「一回生兩回熟,慢慢的就會麻木了。」這是百惠姊送給她的十四字箴言,想起來只會教人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