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方聖佑最後一張在市面上曝光的舊照,拍攝於十二年前他仍在英國皇家普林斯敦學院就讀時,留下的紀錄照,個性頑固的他,現在是無論誰說什麼,也絕不願意再次露面而惹來騷動。
鮮少參加社交活動的他,若非上個月接到外公白凰院昌樹的命令,要他舉辦這次舞會邀請名流權貴參加、好在台灣展示白凰院家的實力,他哪裡需要以主辦人的身份出現?
「還是老樣子,致詞完就躲到一旁納涼了啊?」
能出奇不意靠近宗方聖佑身邊,卻沒被隨扈們摔出去的儒雅年輕男子,是聖佑的表弟白凰院征司,也和宗方聖佑同樣是白凰院家下任總長的候選人之一。
「我正在檢查宴會的菜色是否合乎標準,可不像你一樣游手好閒沒事做。」理直氣壯的為自己躲在角落捧著餐盤大啖美食,找了個坦蕩理由的宗方聖佑,視線依舊停留在會場裡賓客的交流中,連頭也沒回。
要不是因為征司這個准繼承人,整天只會尋歡作樂不務正業,他外公白凰院昌樹又怎麼會把另立繼承人的主意,打到他們幾個表兄弟上頭?
「說我游手好閒?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也應該,至於聖佑你嘛,能者多勞,你就好好做吧。」笑著聳了聳肩,身上流有白凰院家直系血統的白凰院征司,對於家族企業極有可能改由其他表兄弟掌權一事,顯然完全不以為意。
說著說著,白凰院征司雙眼一亮,突然以手肘撞了下宗方聖佑,還直盯著眼前走過來的妖嬈美女。
「喂,聖佑,你看那邊向我們走過來的是不是——」
「唔!」正拿著叉子,準備將牛小排一口咬下的宗方聖佑,遭逢這突然其來一擊、別說一個重心不穩被推跌一把、還險些連叉子也吞了下去。
征司這個舉動是想要謀殺他啊?
本想立刻反擊的宗方聖佑,發現自己的隱形眼鏡位置竟就這麼偏了,落得眼前景像一片模糊——可惡,征司這老找他麻煩的傢伙!
好吧,要算帳,也得等他弄好眼鏡再來。
「你自己慢慢玩吧。」他等會兒就將這忍耐怒氣十分鐘的利息,全部算上去,絕對要讓征司好看!
誰敢打他的左臉,他會拳打腳踢千倍萬倍回敬過去!
「該死!這身打扮到底是誰想的餿主意!」
準備大步就往盥洗室方向筆直衝去的宗方聖佑,腳步越是急切,行動越是被牽制,因為他身上那一整套重達十數斤的層層服飾,束縛了他手腳的自由,讓他一路上連連被狼狽地絆了好幾下。
宗方聖佑的惡劣心情,完全從他那鋒利視線表露無遺。每每隨扈們想跟上時,就被他以一道冷冽眼神回頭一瞪,給嚇得當場無法動彈。
「你們通通不許跟來!」最後他索性下達命令,落得清閒。
通過休息室側廳,從迴廊走進另一頭屏風後的盥洗室,才要推開門,宗方聖佑卻聽到門後傳來奇妙的聲響。
那是男人粗重的喘息聲,混和著女人不悅的尖銳呼喊。
為了在台灣發展指揮台籍員工和客戶溝通,宗方聖佑也學了利落標準的中文,甚至台語也能朗朗上口,聽人家說中文對他而言一點也不費力。
「啊,你幹嘛這麼粗魯呀?弄得人家好痛!就不能輕一點嗎?誰要你這麼用力的呀!害我被你撞得骨頭都快散掉了啦——」
「什麼?不行了?都做到一半了你敢給我說不行?別忘了是你好說歹說引誘我來的!是個男人就別在這節骨眼上把女人一個人丟下!」
「沒力氣?我告訴你,要是你現在敢說不幹,回去我絕對要你好看!」
「夠了!別賴在我身上不起來!」
他原沒有偷窺別人私密的嗜好,可那道甜膩女聲,卻意外挑起宗方聖佑的好奇心,只是聽著聽著,他卻不由得皺起眉頭。
該死!
這裡可是公眾場合,這對男女他們到底在男盥洗室裡做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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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不知何時起,就聽著肚子有氣無力的微弱抗議聲,最後熊海瑪嚥了嚥口水,又餓又累的停下動作。
當熊海瑪花了快十四個鐘頭、一面緊咬著筆型手電筒,好在黑暗中勉強維持眼前的照明,一面努力伸展手腳、趴伏著身子,在狹小冗長的空間匍匐前進時,心中不免擔憂的開始想著:
這樣下去,在宴會結束前,她當真能採訪到傳說中,白凰院飯店的總經理,宗方聖佑嗎?
當總編交代下,要她採訪當今最炙手可熱的企業新貴宗方聖佑,這件工作時,海瑪就已經懷疑,這是主編打算故意刁難她、要讓她知難而退自動辭職走路的邪惡計劃,
她也不過是一用電腦寫新聞稿就當機,去沖洗照片就曝光,叫她影印就使機器卡紙,讓她泡茶就摔破杯子,要她打掃就用掃把撞倒剛巧來視察的董事長而已……
只是偶爾偶爾會出點小棰,總編又何必故意這麼藉機欺負她?
對了……一定是因為上次她接電話時,不小心向對方洩漏總編告假去喝花酒的關係,才會讓總編對她挾有私怨……
但她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通電話是總編夫人打來查勤的……也不過就是被罰跪算盤幾個鐘頭,總編也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 怪她多嘴?可誰讓他要在外頭風流呀……
別提海瑪還只是個剛從專科畢業、進「二週刊」雜誌社見習沒多久的小記者,就連他們社內最資深的前輩、出了名的八卦記者陳念樺,耗盡兩年時間辛苦的追著宗方聖佑卻徒勞無功。
頂多也只拿到了宗方家所飼養的六隻狼狗咬人的齒痕照——還是在陳念樺被送去急診前從自個兒身上拍下的……
所以海瑪怎麼左瞧右看,都覺得採訪這位幾乎快讓大家質疑,到底是否真有其人的神秘男子,對她而言是件不可能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