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固執己見,她可不打算輕易妥協。
「餓了嗎?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都好,我沒意見。」
「妳沒意見?」他睨著她,嘴角浮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令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打算將她拐到什麼地方去賣掉。
一個多小時後,成剛將車子駛入偌大的停車場停妥。凌依藍下了車,這才發現他帶她來到了海邊,一陣輕柔的微風帶來海水的氣味,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握著她的手朝前方一處人聲鼎沸的啤酒屋走去。
店裡並不大,裝潢也有些簡陋,但燈光卻是明亮溫暖,即使已經過了用餐時間仍然高朋滿座。他熟悉地帶著她走向一處角落,她這才發現這兒面對著整片海洋,可以輕易地將海面上的點點漁火和滿天星光盡收眼底。圓月在漆黑的海面上投下一條銀白色的光影,感覺既寧靜又浪漫。
「妳喜歡這兒嗎?」
他的聲音將她拉回神來,凌依藍才發現自己幾乎屏住氣息。
「噢,這兒好棒。」她由衷地說。
「和妳時常去的高級餐廳大不相同,嗯?」
她對他皺了皺鼻子,換來他的低聲輕笑。趁著他點餐的當兒,她忍不住好奇地東張西望。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她一向極少有機會來這樣的地方,成年之後她的追求者所選擇的用餐地點又多在各種高級餐廳。
然而和成剛在一起卻大不相同,認識他以來,他帶領她嘗試許多不同的異國或海鮮料理,即使用餐環境不如大飯店來得安靜整潔,料理也不如高級餐館來得精緻,但卻別有一番純樸的美味,比起大飯店毫不遜色。
在用餐的過程中,他們絮絮地閒聊著。他關心地問及她的工作,說些公事上的趣事和笑話逗她開心,她也毫不隱瞞地將自己遇到的困難和挫折全盤托出。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他,那些話就那麼自然而然地說出口,而他也十分專注地傾聽著,並且針對她的問題給予建議,令她對他的睿智心生崇拜。
「最近社交圈裡很熱鬧,嗯?」侍者撤下餐盤之後,他詢問地望向她。「沒有對妳造成困擾吧?」
「人都是好事的,不去理它就好了。」凌依藍輕輕一笑。「倒是那些報導對你似乎不怎麼留情。為什麼他們說你是流氓?」
「還會是為什麼?」他雙手一攤。「我念國中時曾經荒唐過一陣子,打架鬧事樣樣都來,妳想像得到的壞事我全都做過。」
看他說得輕描淡寫,她突然間好奇起來。「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很糟!」他坦白道。「我國中時換了六所學校,因為時常和學校裡那些看不起我的孩子打架,每次都是因為記過而被退學,到最後沒有學校肯收留我,只好在街上混日子。我當時常想,如果就這麼死了也無所謂,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因為少了一個我而有任何改變。」
「噢。」凌依藍咬住下唇,想著一個念國中的孩子靠著逞兇鬥狠來發洩不滿的情緒。那是一向養尊處優的她無法想像的。「你的母親呢?她不管你嗎?」
「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我母親是個很傳統的婦女,她的婚姻是長輩安排的,結了婚之後便以丈夫為天。為了撫養三個孩子長大,她到處去幫人家洗衣服、打零工,偏偏我這個長子還不學好,一天到晚在外頭惹是生非。」
接下來是好一陣子的沉默,她不知道該接什麼話。「你是怎麼認識陳常盛的?」她匆匆地移轉了話題。
「我十五歲那年跟了一個幫派大哥,天天跟著他去圍事和收保護費,進警察局是家常便飯。後來那個大哥被抓了,所有的小弟一哄而散,我又回到在街頭流浪的日子。有天半夜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閒逛,在一處僻靜的巷口看見幾個混混在搶劫一個男人,當時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隨手抓起路邊一根廢棄的鐵管就衝了上去。」說到這兒,成剛微微一笑。「妳可別小看我。當時我雖然年紀不大,但外表看來還滿唬人的,再加上我殺氣騰騰的表情,那幾個混混大概就這麼被我嚇跑了。」
「你救的那個人就是陳常盛?」
「是的。他當時才剛下班離開公司,卻被那群混混盯上。他原本要給我一筆錢做為酬謝,但我沒有接受,因為我不是真的想救他,而是心中累積的不滿和壓抑需要發洩,或許那也是我會不假思索衝上去的原因。
幾天後他找到我,說他的公司缺了一名跑文件的小弟,問我願不願意跟在他身邊工作。我想想反正也沒別的事做,就答應了。」
「於是你就這樣進入了常盛集團?」
「不算是。剛開始我的工作就只是幫他送文件跑腿而已,過沒幾天我就厭煩了,開始借口不去公司。他看出了我的意圖,但他從來不對我說教,而是和我約法三章。
他知道我弟弟成睿很喜歡唸書,就以這個做為條件,只要我繼續留在公司工作,他就送成睿出國唸書,學費由我的薪水裡扣。當時我不知道我的薪水根本不可能付得起成睿的出國費用,但是我卻因此而留了下來,而他也遵守了承諾。」
說到這兒,成剛停了下來,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這些年來,他敬重陳常盛,不止因為他是他的恩人,更因為他將他拉出那個暗不見天日的泥沼,讓他看見生命中光明的一面。
若不是他,只怕現在的他仍然在街頭流浪,甚至成為幫派份子或黑社會老大繼續沉淪,也不會有如今脫胎換骨的他了。
「你非常尊敬陳董事長。」凌依藍輕聲地下了結論。
「是的,他不止改變了我的命運,也改變了我們一家人的命運。」他深吸了口氣,才淡淡地接了下去,「十六歲那年,他送我去美國唸書。剛開始我的成績很糟,再加上語言不通,個性變得更陰沉暴戾,但是他沒有放棄我,反而不斷的鼓勵我,教育我比對親生兒子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