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說了,這毒的名字就叫做——紅顏禍水。」
聽著,拾音嬌艷欲滴的朱唇不屑地一撇。「清兒那張臉也能叫做紅顏?黑顏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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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邊就差不多了吧?」巴昂前後張望一番,牽著清兒的手,笑瞇瞇的眼深情款款地望著她。
「少主,您這是玩真的嗎?今早您提起這事,我還以為您是說笑呢。」清兒那曬得烏黑的方臉上滿是疑惑。
「當然是認真的。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你還不明白我的心事麼?」也不知巴昂的眼睛是怎麼長的,居然覺得這樣的清兒愈看愈可愛,一隻色色的魔手還忍不住摸上她粗糙的臉頰。
萬嶸門中多少懷春少女求都求不來的親密,清兒卻是避之惟恐不及地連退數步,戒惶恐懼地連連搖手。
「剛才在門主面前,清兒不敢多嘴,可是我對少主從來沒有非分之想,請少主切莫誤會。」
「可是,自從半年前那場深夜中的花園偶遇,你從此天天做消夜給我,這不是對我有好感麼?」
巴昂被這麼一拒,委屈萬分地咬著下唇。
天下人只知萬嶸少主年少高才,以吹心一毒使萬嶸門人在武林中走起路來赫赫生風,也知這位少主年輕英俊、待人溫和,是萬嶸們下少女夢寐以求的終生良伴,卻不知這位備受愛慕的少主的特殊癖好。
萬嶸又得天公厚愛,各家長老護法多有幾位漂亮的女兒,巴昂看慣了總壇美人處處的景象,也看慣了被讚頌為天下第一美女的母親,又看慣了排得進當今美人榜的妹妹拾音,物極必反的道理驗證在巴昂身上,就是對美色的全無反應。
然而,對美女免疫還不是什麼大毛病,對美人反感就是了。
身為傳聞一生下來便滿室生香,異光繚繞三日方去的奇人,巴昂秉持著上天賦與自己的聰明頭腦,研究再研究,這一研究,可不得了呀!
母親嫁給父親後學了一身毒術,毒斃昔日眾家情敵,巴昂怎麼也看不出傳聞中當年母親「溫柔婉約、連蟲蟻都不忍傷害」的影子。
而妹妹有了心上人後,不但沒有為悅已者容,反而日日研毒,研製成功便拿去向醫術卓越的意中人藥君挑戰,拖累了上百名無辜犧牲者,後來更率眾逼婚,逼得藥君抱頭鼠竄,不知所蹤。
接著,他又不小心發現門中諸女一旦鎖定目標,便毒蟲毒蛇毒蠱漫天亂撒,綁也要把人扛回來拜堂成親的各式惡行……
凡此種種,讓巴昂下了一個精妙的結論——
女人哪,愈美的愈毒。
就是未婚時不毒,嫁人後那隱藏的毒性也會滲出來。
也就是說,世人眼中的美女根本是毒婦的偽裝!
天才的頭腦使巴昂在下意識間找了個最毒美人心的理論,將自己對相貌上的獨特偏好合理化,就連他自己也被這套理論說服,把自己對美好事物的感受能力上的重大缺陷,掩飾得滴水不漏。
發現這個至理後,巴昂前看看被母親壓得只能在門人面前耍威風、回房後照樣頂水盆跪算盤的父親,後瞧瞧被妹妹追得遁人深山只求擺脫糾纏的藥君、於是巴昂對擇偶一事越發慎重了起來。
半年前,巴昂半夜興起,跑去花園閒晃,巧遇清兒,又一時腹餓吃了她親手做的美味酥餅,從此驚為天人,心裡存了個雙宿雙飛的念頭,一心等待合適時機,與清兒共度那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神仙生活。
有這麼位巧手素心的嬌妻,一生也不枉了!
想著,巴昂俊秀的臉蛋顯得格外神采飛揚。
無奈這分神采飛揚只維持一眨眼的時間。
「呃,少主,我那些小點心都是做給情郎吃的,他在總壇做小廝,我們約好存夠了錢就成婚。那天我們在花園幽會,我回房時不小心被您撞見,又聽您吩咐說以後天天要吃,我才會天天做呀。」清兒小心翼冀地說著,小心翼翼地觀察巴昂的神情,並小心翼翼地往後緩緩退去。
也難怪清兒這般驚恐,巴昂固然是公認的性情溫和,但他仍然是萬嶸的人,而萬嶸門中可全是殺人不眨眼、以毒死天下人為己志的魔頭啊!
巴昂並未大袖一揮,讓袖中毒粉替他出這口怨氣,倒是一雙濛濛亮的黑眸浮起薄薄的水霧,聲音也是顫顫的,煞是惹人愛憐。
「你……你有戀人了?」
「是,我們已有白首之約。」
眼見巴昂為自己傷心,清兒也不禁傷感。
清兒自知自己長得是貌似天仙的相反貌似魍魎,戀人若不是青梅竹馬的友伴,恐怕如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突然得到被門中少女奉為夢中情人的少主的垂青,清兒至今仍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一切都……遲了……
清兒在一邊蕩氣迴腸沒多久,巴昂沒良心的言語便害她差點岔了氣。
「那我的冰糖蓮子羹、水晶桂花糕、雙月芙蓉餅,不就再也吃不到了?我還以為以後可以天天吃呢。」
巴昴哀聲歎氣,卻是哀歎食物的多,戀情的少。
是的,他認定的良妻美伴不但絕不能有世俗眼中的美貌,更要有一雙滿足他口腹之慾的巧手,這才是他今生唯一的目標,什麼光宗耀祖奮發圖強,去他的吧!食色性也,聽古人的話準沒錯。
「你的戀人……」巴昂還要再問,有人從後頭趕了上來。
「清兒清兒!你不要走廠卻不是那位情郎是誰。
巴昂在一旁瞧著兩人抱在一塊,眼淚鼻涕齊飛,一會兒是「失去你,要我怎麼活下去」,一會兒又是「我怎麼會離開你?縱是天崩地裂,我也要守在你身邊」,一時山盟海誓、甜言蜜語並發,聽得巴昂一陣頭暈,乾脆拿出幾張銀票,慷慨成全這對有情人。
「哎,先聽我說幾句,你們兩個也別回總壇了,拿著這筆錢到其他地方安身立命去吧。」
「謝謝少主,謝謝少主!」
「祝福你們了。」眼見兩人歡天喜地地攜手離去,自己卻形單影隻,感歎之餘,也不勝歉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