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皓天趕緊打圓場,「陸掌門的話也不無道理,孫子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若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即貿然行動,到時功虧一簣,得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夠恢復元氣。」
「羅莊主說的對。」其他人附議道。
狗屁不通!銀修羅越聽越惱,索性不聽了,什麼武林大會?多麼冠冕堂皇的借口,算了!由著他們怎麼說去,就憑這些烏合之眾還不足為懼,人家急著到地獄報到,他總不能攔著不讓他們去。
離開了前廳,為了躲避巡邏的守衛,他腳跟一轉往後走,隨即像被點了穴道,雙腳定在原地……
赤霞莊的後花園種滿了他曾經非常熟悉的白色雛菊,牽動了他的回憶,他不由自主的跳下地面,俯下身用指尖輕觸那秀氣端雅的花瓣。
這是戀月姊最愛的花,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他仍然可以在腦中勾劃出她站在花海之間娉婷坐姿的神態。
多麼遙遠的一段記憶呵!
「咿!」的開門聲響起,銀修羅閃電般的隱進黑暗中,就見這兩天老纏著他的羅青瑜從房裡走出來。
「月姨,那我回房去了,你早點休息。」她說。
屋裡的人用著輕軟的嗓音回答,「你也是,喔,對了,青瑜,明天願不願意陪月姨到廟裡上個香?」
這聲音……
銀修羅不自覺的豎起耳朵,這聲音是如此該死的熟悉,他心如擂鼓的忖道。
「呃,我……」羅青瑜欲言又止,「月姨,我很想陪你去,可是……」
那女子的嗓音夾著寵溺的笑意,「可是你還要去找『他』是不是?好吧!那我只好一個人去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喔!」
「月姨,你笑人家……」羅青瑜嬌嗔了一會兒才離去。
房門又輕輕的合起,銀修羅全身漲滿激動的情緒,熠熠的眼瞳在黑夜中像兩道火焰。他絕不會聽錯的,這是戀月姊的聲音沒有錯。
她怎麼會在赤霞莊?
羅家父女和她又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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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戀月拔下髮簪,讓一頭青絲垂放下來,鏡面映著她緊鎖的娥眉,不再青春的花容,看著看著,她不禁眼熱鼻酸起來。
不該有怨,一切都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是她的一意孤行毀了蘇家的名聲,也害死了爹,像她這樣的女子不值得人愛,活該受到這種報應。
十二年了,儘管生活過得平靜,赤霞莊上上下下都尊稱她一聲「夫人」,對她相當敬重,又怎知她這夫人是有名無實,可是羅家父女又待她極好,特別是青瑜,從小就親近自己,她應該滿足才對,可是為什麼會如此寂寞,不時的渴望著能有一雙有力的臂彎緊緊的抱住自己呢?
下人們大概還沒發現他們的莊主和夫人至今從未同床共枕過吧?即使在兩人的洞房花燭夜時,天哥也在賓客全部散去,下人也回房休息之後,單獨的回到書齋,留她一個人面對著兩支紅燭默默飲泣。
天哥並沒有隱瞞她實情,那年他和死去的夫人出門遠遊,途中遇到歹人襲擊,夫妻倆都負了傷,後來妻子傷重不治,而他僅受的外傷卻是傷及男人的要害,從此雄風不在,為了報恩,也為了顧全天哥的名聲,她當年可以說是毫不猶豫的允婚,可是將近十年獨守空閨的夜晚,讓她不禁要懷疑,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唉……」吁歎一聲,蘇戀月揚起漆黑的長睫,眼瞳陡然大睜,從反射的鏡子裡瞥見一名黑衣人佇立在身後,「啊……」
銀修羅在她張口叫第一聲時,從身後摀住她驚愣的櫻唇,粗聲喝道:「不許叫!」他的手臂圈緊她因恐懼而顫抖的身子,明白自己嚇到她了,可是他何嘗不也被嚇到了。
天哪!她該怎麼辦才好?這人是誰?莫非是「閻宮」派來的刺客?若是不聽從他的,或許他真會將她殺了也不一定。
蘇戀月氣息不穩的點下頭,捂在她嘴上的手才移開來,「你……是誰?想做……什麼?」
真是戀月姊沒錯,這摟抱的感覺是他永遠也忘不掉的滋味,手掌本能的在那香馥的嬌軀上游移,喉頭哽噎得發不出聲音。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她滿臉驚恐的哀求著,除了顫抖之外,頭腦一片空白。
銀修羅從背後收緊雙臂,憐惜的低喃,「我不會傷害你的,戀月姊。」
這聲「戀月姊」震碎了她已受到驚嚇的神智,只見她緩緩的搖頭,雙唇微微蠕動,像是在說「不可能」、「不可能」。
「戀月姊,你讓我找得好苦啊!」那如釋重負的低歎聲,像是要將多年的思念一湧而出。
隔了好久、好久,蘇戀月的身體才能夠動了,她一寸寸的轉過身面對這深夜闖入的蒙面人,首先看到的是他的雙眼,四目相覷之下,淚水在不自覺中決堤了。
「你……你……」她的喉間像梗了塊硬物般無法言語。
銀修羅扯下黑布,眼底也泛出淚光,說:「是我啊!你不記得了嗎?那個被你在街上撿到又帶進府裡,替你惹了很多事的狂妄小子啊!我可不許你真把我給忘了!」
他是真實的,不是她作夢作出來的。
蘇戀月小心的碰了下他的肩,發現不是幻影,又碰了下他的臉,感覺是熱的。那麼她不是在作夢,他還好好的活著。
「雲弟,真是你?你……沒死?」她摸著他的臉龐,又哭又笑的輕嚷。
銀修羅挑動一邊的眉梢,戲謔的說:「你的眼淚是在替我高興還是難過?」
她摀住嘴以免哭出聲,現在她已經確定是他沒錯,只有雲弟才會喜歡用這種語調說話,老天爺真會跟她開玩笑,直到現在才讓他們相見。
「我當然是高興、太高興了。」她猶帶淚痕的說,「雲弟,你長大了,我差點就認不出你來了。」以往青澀、憤世嫉俗的少年如今已是極具魅力的堂堂男子漢,她感到相當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