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要責備,一開始就責備她了,不會等到現在。
「你擅自離家,的確該罵,不過堂哥也不是不講道理,告訴我,這段日子,帶給你哪些收穫?」
一談到這個,儂儂整個人變得神采奕奕,眼睛亮了起來。
「這塊桌巾是我自己編的喔!還有窗簾,是我收集了好多舊衣服做成拼布掛上去的。這張小椅子,是我從人家不要的舊傢俱堆裡撿回來的,稍微整理一下就很漂亮,不用錢的。還有這鍋子,是我領第一份薪水時買的,還打八折——」此刻的她,就像個急於現寶的小女孩,難掩興奮的神情,將自己的豐功偉業一一告訴堂哥。
原本以為儂儂離家,只是單純的受不了相親的壓力,現在看來不是這麼回事。
他這做堂哥的,似乎一直忽略了堂妹的想法,從未真正瞭解過儂儂的內心世界,光是見她堂堂尊貴的千金之軀,卻肯用那一雙從未做過粗重工作的手為生活打拚,建立一個自己的王國,他內心就感動不已。她臉上展現的光彩,是他這十幾年來從未見過的。
她並非沒主見,只是受到壓抑而未表現出來,聽她談著生活上的種種體驗及工作心得,項浩天逐漸瞭解到,儂儂正在改變。
其實今天從她上司那兒聽到了對她的評價,他就已經對她的才華及不曾被發掘的工作能力感到意外,項浩天不由得深思,長期以來在家裡嚴格的管教之下,是否抹殺了她太多的潛能?
從這些小地方,便可以知道她每一件事都能做得比任何人都更好,唯一所欠缺的,是更寬廣的天空。
項浩天欣慰地道:「你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堂哥的讚美,讓她開心地笑了。
「所以你不生我的氣了?」
「怎麼會,我高興都來不及,小女孩長大了,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是我們沒看清事實,壓抑了你的天分。」
儂儂紅了眼眶,閃亮的淚珠懸在眼角,項浩天一愣,摸摸她的頭。「傻瓜,哭什麼?我又沒罵你。」
「人……人家高興嘛,因為你第一次這樣讚美我……」
「第一次?是嗎?」
她用力地點頭,並委屈地道:「因為你老是板著臉,對我又嚴厲,從沒像現在這樣溫柔,每次都好凶喔。」
「呃?會嗎?」
「會!」她用力強調,彷彿沉冤得雪的表情。
她這麼一說,讓身為堂哥的他有些尷尬,沒想到自己對她太嚴厲了,他的愛妻也常抱怨他太過嚴肅,看來好像是真的。
瞧堂哥那尷尬的神情,想道歉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讓儂儂忍不住破涕為笑。「沒關係,我寬宏大量不怪你,別放在心上。」
「你這小妮子。」他輕捏儂儂的鼻尖以示薄懲,惹得她吐舌兼頑皮一笑。
接下來,堂兄妹倆有著聊不盡的話題,房間裡笑聲不斷,耿紹懷人還沒進來,在門外就聽到了。
「兩位聊什麼,這麼高興?」敲著門,他站在門口笑看兩人,走進來跟項浩天打聲招呼後,目光落在她臉上。
儂儂慌亂地避開眼,她不知該如何跟堂哥解釋耿紹懷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同時也覺得奇怪,怎麼他們兩個打招呼的方式就像老朋友,好像很熟的樣子,而且先前他們兩人還一塊出現在公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你們……怎麼會?」她不可思議地輪流瞪著兩人。
項浩天這才想到,儂儂根本不知道他與紹懷的交情,是該好好解釋一下。
「我們是好朋友,這件事還沒什麼人知道,你是我們家第一個知道的。」他將這幾年自己和紹懷在事業上合作的過程大致告訴她,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他們瞞過了所有人,在別人面前假裝彼此敵視,但私底下,其實兩人常常聯絡,是不折不掃的好兄弟。
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簡直不敢相信,堂哥和耿紹懷竟會是好朋友,也恍然大悟為何他們兩人會一塊出現了,此時,她猛然又意識到一件事——
「難不成堂哥你……早知道我搬來這裡住的事?」
「我知道的事可多了。」項浩天露出會心一笑,話中有話,她豈會不懂?
好害羞啊!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原來自己與耿紹懷的事堂哥早就曉得了,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雖然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之外,但其實她很高興,而高興的原因只有一個。
冷不防地,她與耿紹懷四目相對,發現他也在看她,眼中似乎傳達著同樣的訊息,她羞澀地別開眼,深怕心中的想法給人家看透了。她正為自己與耿紹懷有一絲希望而偷偷高興著,好難為情喔!
項浩天將這情況看在眼裡,心下有了底,對他們之間的發展樂見其成。
耿紹懷收回冷靜的目光,建議道:「兩位,何不移駕到我那裡,一邊吃晚餐一邊聊。」
儂儂不敢回答,由項浩天代為爽快地答道:「也好,今天很難得,我們三人就好好聚一聚吧,晚餐吃什麼?」
「火鍋,材料都買齊了。」
於是三人移駕到耿紹懷住的地方,一起享受火鍋,愉快的氣氛始終沒停過。
儂儂問著家裡的情況,堂哥只說要她別擔心,一切有他擔著。她突然又想起雪兒,既然堂哥知道了,那麼是否也無須瞞著雪兒?
「暫時還是別讓雪兒知道你在這裡。」項浩天道。
「為什麼?」
「你嫂子不是當龐德女郎的料,她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要是知道了你的下落,肯定樂過頭,很快就會被其他人發現,若是說溜嘴更糟,所以還是瞞著她比較好。」
儂儂深感惋惜,雪兒一定很擔心她,但既然堂哥反對只好作罷,等日後有機會再跟雪兒道歉了。
「公司的人對你好不好?」突然話題一轉,項浩天問起她的工作狀況,耿紹懷也同時開始嚴肅起來,因為想到她可能在公司受了委屈。
她點頭。「很好呀。」心中奇怪氣氛好像忽然變得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