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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幾乎是一早踏出自己的房門,梅玉心便感覺家中氣氛不太尋常。
以前只有她一個人住時,江金虎雖然派了兩個部下來保護,她通常都打發他們去做自己的事,只有小方比較規矩,每天在玄關或院子裡守候,盡量讓自己不打擾她的正常生活。
江金虎來的這三個星期,一下子虎背熊腰的大漢多了起來,在家裡走兩步略就要碰上一個。
可今天,室內突然又安靜起來。
所有黑衫黑褲的小弟都不知去向,唯有小方繼續守在門口,一副提心吊膽的神情不時往門裡探看。
「今天弟兄們都休假?」她款款走向玄關拿報紙,不經意的問一句。
「呃……咳!」小方抓耳撓腮,吞吞吐吐地回答,「也不是啦,只是說……那個……唉……所以就……想說不要吵到大哥。」
這種含糊的回答可不像平日的小方。
她微微一笑,也不勉強。「好,那我去做自個兒的事了。」
小方看她的眼光感激得彷彿在看天使。
有這種大嫂真好,又美,又溫柔,又識大體,又體恤下屬!他以後也要娶一個這種老婆……
下午三點多,梅玉心收好了毛筆與畫紙,再度深思起來。
江金虎到目前為止都還沒出現!莫非出了什麼事了?
她下到客廳,小方仍然盡責地守在門口。
「小方,我問你話,你老實告訴我,我不會生氣的。」她溫柔輕詢。「你大哥是不是昨晚出門還沒回來,你怕我生氣,不敢說?」
小方用力搖頭,再怯怯地瞄向二樓。
「那個……老大真的在房裡……」
「那他怎麼連午飯都沒下來吃呢?」
「我想,他、他大概不餓吧。」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可不行。我上去看看。」她比較擔心他在籌畫什麼事而她不知道。
「不行!」小方火速扯住她的皓腕,然後意識到自己大不敬的行為,像碰到火紅鐵棒一樣地鬆開。「大嫂,您可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在今天去打擾大哥!
「今天是什麼樣特別的日子不成?」她親切地笑著。
小方躊躇了一下。「今天……今天是大哥脫離周老大的六週年紀念日。說是說六週年啦,其實還差七個小時又十二分鐘才滿六週年。」
「六週年紀念日又有什麼不對?」
「就是,那個……當年鳳姊……反正大嫂,妳別問了。」小方急得抓耳撓腮。「往年只有諾哥在的時候,大家才敢留在老大附近。今年諾哥去日本談生意了,兄弟們一個個跑的跑、逃的逃,就怕掃到颱風尾!總之今天就讓老大自己一個人過吧,妳千萬別上樓去。」
鳳姊?所以她丈夫的異常與另一個女人有關。
匡啷!一聲砸碎物事的巨響從樓上傳來。
造反了!他要為別的女人傷心喪志不關她的事,但這間房子可是她的地盤!
梅玉心回小方一個勇敢堅強兼含著淚光的微笑。「唉,不知道什麼東西碰碎了,讓你大哥割傷了可不好……我上樓看看。」
「大嫂……」
不待小方阻止,她踩著翩翩蓮步移向二樓。
一片黑!
這是打開客房門的第一印象。
她睡覺時怕光,所以家裡用的全是遮陽型厚簾,一放下來,室內彷彿進入黑夜一般。
接著就是一陣撲鼻的酒味。
有新鮮酒精的味道,也有從人身上發出來的酒氣,可見方纔的匡啷聲應該是有人把酒瓶給扔出去。
暗室、酒氣、壓抑的氛圍。
一個沉潛在腦海底層的不愉快記憶湧上心頭。她彷彿回到新婚夜,心口上被人重重壓著。
強烈的無助感已經成為這項記憶的制約反應,她握了一掌的冷汗,飛快退回走廊上!
冷不防一隻長臂從房裡探出來,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已經被揪入黑暗裡。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強烈的心跳如打雷一般,一雙泛著血絲與野獸般光芒的利眼將她釘在原地!
她覺得自己彷彿下一分鐘就會暈倒。
酒氣、男性體味、粗喘、呻吟、劇痛、屈辱……有一瞬間她完全紊亂了時間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處在當下,或回到了過去。
梅玉心,冷靜下來,不能給他機會發現妳的弱點!
她鼓起所有的力氣,想用力推開身前的銅牆鐵壁,飛奔回到光亮安全的世界裡。
猛地——
鐵臂的主人將她舉到一臂之遙,狠狠地盯視她。
這是梅玉心第一次看見她的丈夫露出這種神情,直到多年後,她仍然清晰記憶著。
他雖然看著她,卻彷彿透過她在注視另一個人——
因酒意而微微渙散的瞳眸,閃過憤怒、怨恨、歉疚、痛苦、罪惡、悲哀等種種情緒,強硬的臉龐充滿哀傷。
梅玉心陡地想起,她曾經見過相同的眼神。數日前,在他們談天說地的某個早晨。
當時神智清醒的他藏得太快,讓她只窺見一斑。而現在,酒精徹底瓦解了他的防衛力,於是它赤裸而激烈地呈現於表象。
這是屬於江金虎私人、脆弱的一面,恐怕也是他平日死都不肯流露的一面。
深不可見底的眸激烈地搜尋著她每條輪廓線,然後,神智稍稍回到那雙黑眼中,最後留下來的只剩下一種情緒——失望。
他認出來她是誰了。
她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緊錮在她雙肩的箝制緩緩鬆開,男人低咆一聲。
眼前再度一黑,倫教鐵橋垮下來!梅玉心發現,她丈夫竟然醉昏在她身上!
規律的鼾聲漸漸響起.
她茫然望著天花板。
是什麼樣的過往,會在這毫無心機的大男人體內,鐫下如此痛苦深刻的傷痕?
她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腳開始麻了,全身血流不順,她終於吃力地推開醉漢,又在他身邊坐了好一會兒。
迷茫地回到走廊上,陽光乍現,她彷彿回到另外一個世界。
一回眸,地上的男人仍然躺在黑暗裡,可能躺了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