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彤按照醫生的指示,在恢復室裡找到了麥林。恢復室裡還有其他病人,但是週遭非常的安靜,彷彿連呼吸聲都嫌吵雜。
麥林的頭上纏繞著紗布,臉上的傷痕也都經過了處理,左手因為骨折打上了石膏,整個人除了「慘」字,再也找不出其他可用的形容詞了。
雷小彤有點憐憫地看著麥林,突然深刻地感覺到自己之前竟然想要棄他於山路中不顧,真是一種惡魔的行徑。
「應該很痛吧?」雷小彤躡手躡腳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自言自語地看著麥林說。
其實仔細看看,這男人長得還不錯,是那種一看就知道個性很硬的長相。濃眉大眼,鼻子高挺,薄薄的嘴唇緊抿成一線,這是一張很有男子氣概的臉,而且……憂鬱。即使正在昏睡,他的眉頭也緊緊地蹙著,像是藏了許多、許多心事那樣。
雷小彤翹著腳,一手支著下巴,很仔細地盯著麥林看,心裡猜測著種種導致他受傷的原因。
「好吧,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待會兒你醒了之後,我就對你好一點,不找你算帳了。你好妤睡一會兒吧!」雷小彤輕輕地說著,連自己也訝異著聲音中的溫柔與笑意。
忙了這麼一會兒,雷小彤應該感到又餓又累,急著回家休息才是,可是,她喜歡這種安靜陪伴的氛圍,於是選擇了多留一會兒。
即便她所陪伴的人是陌生的,而這樣的陪伴是不熟悉的,能在突如其來的紛擾之後,靜靜地陪著一個陌生人,靜靜地坐一會兒,也是好的。
麥林臉色有點蒼白,樣子有些狼狽。不知道是不是這一身傷的緣故,突然讓人覺得他很寂寞。雷小彤安靜地看著他,專注地發起楞來。
她忍不住想著,待會他醒來以後,會通知什麼樣的人來陪伴他?家人?同事?朋友?或是情人?像他個性這麼剛直的二楞子檢察官,會有著什麼樣的世界?
雷小彤無法解釋地,對麥林充滿了想像與好奇!
太過專注的緣故,雷小彤一直沒有注意到手提包裡的手機鈴聲。
直到震天價響的手機鈴聲都吵到鄰床的病患,雷小彤才回過神來,急忙翻找著手提包。
「喂?」雷小彤歉然地對著其他病人做出抱歉的手勢,這才發現,麥林也睜開眼睛盯著她瞧。
「我的大小姐啊!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也不打個電話給我,妳是存心要把人給急死嗎?」小幸在電話那端抱怨著。
雷小彤呆楞地與麥林對望著,幾秒鐘之後才回過神,走出恢復室繼續講電話。
「他剛剛被你的電話吵醒了。」雷小彤沒注意到自己口氣中的埋怨。
「醒了?那就表示人沒事囉?那妳就可以走啦!趕快回家吧,我煮了義大利面哦!都快要十點了耶,我快餓死了。」小幸催促著。
「噢,也對。不過,他身上沒有身份證件,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跟其他資訊,所以,可能要再花點時間哦!」
「咦?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啦?就交給醫院去處理就好啦!他不是個檢察官嗎?醫院通報警察單位,一定會有辦法處理的。妳快回家吧,等妳哦!」
「你可以先吃,不用等我。醫院離家裡有點遠,我回去都不知道幾點囉!」
「好啦!那妳自己看著辦吧,有狀況再跟我聯絡。」
「嗯。」掛上電話後,雷小彤急忙走回恢復室。
麥林仍舊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呆望著向他走近的雷小彤,覺得她的樣子既熟悉又陌生。
「你還好嗎?」雷小彤輕聲地問著。
麥林點點頭,卻因為傷口疼痛的緣故,蹙了蹙眉。
「你傷得不輕,不過,沒有大礙,也沒有生命危險。」
「呃……為什麼我在這兒?」麥林艱難地問出這句話。
「你在山路上受的傷啊!你不記得啦?」雷小彤訝異地看著他。
「不記得。」麥林依舊蹙著眉頭。
「誰讓你受傷的?還記得嗎?」雷小彤也蹙起眉頭。
「不記得。」麥林的眉頭越皺越緊。
雷小彤倒抽一口氣:「好,那麼,你叫什麼名字?隸屬於那個單位?我可以幫你聯絡誰到醫院來呢?」
麥林沉默了很久之後說:「不知道。」
「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雷小彤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腦神經斷了好幾條。
「我……什麼都不知道……腦子裡什麼也沒有。妳認識我嗎?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嗎?」麥林看著她的眼神裡,竟出現了無助。
「糟糕!會不會打壞腦子了?」雷小彤驚呼一聲,急忙跑出恢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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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為麥林做了詳細檢查之後,沉吟了半晌。「腦部斷層沒有顯示有血塊堆積的現象,其他各方面的腦部功能也都正常,我想,是創傷後的短暫失憶,過幾天應該就會恢復了。」
「可是,他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耶!這樣正常嗎?」雷小彤擔憂地看看麥林。
「有時候,人在遭受突然的攻擊或是創傷後,會因為急遽出現的恐懼或是情緒上的緊張,而在事後發生短暫失憶的現象,這是常有的創傷後症候群。」醫生轉過身看著麥林,接著又說:「不過,我也必須承認,連自己是誰都忘記的情況是很罕見的。除非攻擊他的人,或是這個攻擊事件造成他心理上很嚴重的打擊,否則這種失憶現象,的確讓人有點匪夷所思。」醫生歎了口氣。
「那現在怎麼辦呢?我根本不認識他,只知道他是個檢察官。」雷小彤也跟著哀歎。
「這樣吧,我先通知警察。因為這是攻擊行為導致的傷害事件,妳剛好又是送他過來的人,可能得協助仿筆錄什麼的,麻煩妳跟這位先生在醫院裡先待上一會兒吧!」
「啊?我一定得留下來嗎?」雷小彤張大眼睛。
「為了慎重起見,只好耽誤妳一點時間了。我先去打電話。」醫生不容商量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