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垣隱約可見,在那半遮掩的面紗後,有一張媚惑人心的面容。
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靈動大眼,竟牢牢捉住他的目光。
女子自場中央,漸漸舞向他的面前。這會,傅垣將她看得更加仔細。
她好美,美得不可方物。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直竄入他的鼻尖,他的腦中有一陣的暈眩,不由自己。
她,就是魏紫嫣,「無憂院」的當家花魁。
在不停迴旋中的她,隨著樂曲,放軟了身軀,將自己投入一次又一次的狂舞放任的迷茫裡。
她的舞姿,勾挑著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奪取他們的心魂。
魏紫嫣媚然一笑,雖然笑容一閃即逝,奇異地,傅垣卻注意到了。
在不經意之間,她的眼眸對上了傅垣的。
熱舞使得她面頰泛紅,眼波似藏了無限風情般地輕輕流轉。
就像是故意地,魏紫嫣一個抬手,順勢將蒙在臉上的面紗卸下,露出她絕艷的容顏。
她朝傅垣綻出一抹美麗的笑靨,舞動的身子變得更軟,像是只為他跳舞一般,直瞅著他的墨黑的眸子,專注地為他而舞。
傅垣從不知道自己竟會受到一個煙花女子吸引。他忍不住搖頭,想將眼前這個盤旋在他腦海中的美麗影子拋開,想壓抑那無端冒出心口的悸動。
他倏地站起,不顧在場人訝異的眼神,走了出去。
樂聲因傅垣的突然離去,嘎然而止。
魏紫嫣也停下了她躍動的舞姿,驚愕的看著傅垣離去的方向。
她……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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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院」的前廳熱鬧依舊,然而,在後院一僻靜的角落,一幢獨立的樓閣和其他院落做了區隔。
此閣,名喚「浣香」。
是劉嬤嬤特地留給魏紫嫣的住處。
此刻,「浣香閣」裡,香煙裊裊,一股淡淡的檀香飄散在房中。
魏紫嫣斜倚在床榻上,纖細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畫著被褥上的圖案。
香肩微露,墨綠色的兜衣所包裹的窈窕身段在燭光的照映下,隱約可見。
她早已卸下濃妝,露出原本白嫩細緻的臉蛋。
粉頰邊漾著兩朵粉彩,一雙澄澈明亮的大眼,像是泓潭地閃耀著無盡光彩。鮮艷欲滴的雙唇,此刻正微微嘟起,更是惹人憐愛。
服侍她的小丫鬟玉兒,進來時就是看到這幅景象。
她連忙將端著的臉盆放到桌上,來到魏紫嫣面前。
「小姐!天涼了,加件衣服吧?\',
她動手就要將丟在一旁的毛氅蓋在魏紫嫣身上。
魏紫嫣只是抬眼看她一下,嬌聲道:「我的好玉兒,這兒挺悶的,你就讓我這麼著,比較涼快些!」
「小姐,可是您身上只有一件輕紗蔽體,若不心被人看到,那……」玉兒擔心的問。
「沒關係啦!這裡那麼隱密,劉嬤嬤不可能讓閒雜人等來到這邊騷擾我的。要不!當初我們來這兒落腳,就沒意義了。」
「小姐,可是……」
「別擔心,我會顧好自己的。為了娘,我會好好兒的照顧自己。」
見玉兒依舊擔心的神色,魏紫嫣好笑的看著她,將玉兒拉往自己身邊。
「小、小姐,別這樣。您是主,我是僕,被人瞧見也不好。」玉兒掙扎的想要離開。
「好玉兒,你明知道我從來就沒當你是僕人。就連娘親在世時,她也沒當你是奴婢,反而還認你做義女。算起來,你可是我的好姐姐,別那麼生分。」
魏紫嫣拉住玉兒的手臂,硬是將她拉往自己身邊坐著。
她靠著枕,輕輕喃喃的說道:「這世上,我只剩下你這個唯一的親人了。別像娘親那樣拋下我……」
緩緩的閉上眼,一滴淚珠自她眼角中滑落,直接墜在床榻上散開。
見小姐這般難過,玉兒的心裡也不好受,她忙自袖中抽出自個兒的手絹,將魏紫嫣的眼淚抹去。
「小姐,您別這樣……玉兒、玉兒會永遠陪在小姐身邊,永不分離。」她哽咽的說著。
十三年前,自己的爹親為了養活一大家子,將才剛滿五歲的她賣到魏府為婢。
老太爺和老太天人都對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奴婢很好,尤其是她家夫人,根本就是把她當做親生女兒般的疼愛,並讓她陪在小姐身邊。
小姐做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在魏府,她根本不需做任何粗活。
這十幾年來,她一直懷著感恩的心,總想找機會報答他們。
可是,令她感到疑惑的是,從她進府這些年來,她並沒有見過姑爺任何一面。
問過其他的僕人,他們也搖頭拒答。魏老爺子和老太夫人也絕口不提。
就連夫人自己,也從來不提小姐的爹親究竟身在何方?
直到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讓魏老爺子和老太夫人相繼過世。沒過多久,夫人也因病而性命垂危。
夫人臨終前,才將姑爺的事情告訴了她。玉兒緊握著她的手,答應夫人會好好照顧小姐一輩子。
為了完成夫人的心願,玉兒伴著魏紫嫣一路自臨安來到北京。就是為了尋找她從未見過面的老爺。
到了北京城,身上盤纏用盡。小姐和她又從沒做過粗活,無法自食其力。
在不得已的情狀之下,魏紫嫣只得出此下策,來到城中最出名的勾欄院「無憂院」中倚門賣笑,成為花魁,好探聽爹親的消息。
縱使機會渺茫,但至少聊勝於無。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魏紫嫣喃喃念著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詩句。
「小姐……」
「玉兒,我一直在想,為什麼爹會拋下我們母女兩人?是不是我不夠好?」她睜開眼,泫然欲泣的看著玉兒。
「小姐,您別這麼說,您是世上最最最好的小姐了。」
「那為什麼他要離開?」魏紫嫣自問。「只留下兩句無用的詩句,讓娘親日日夜夜盼著他?」
「小姐……」
「我好恨他。恨他拋棄我們母女,恨他讓娘親悲傷,恨他……如果真的找到了爹,我絕對不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