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若出了事,你才更難向我交詩。」她還是一味要他走,「照我的話去辦,九江城內除民兵外,若有壯丁願留下,自是再好不過,其餘百姓則盡快將他們撤走、」
此時康定宴耳裡所聽著的,是她一如以往的堅強話語,可在他眼裡所瞧見的,卻是她孤伶伶的身影。他仔細的看著她,將她孤單無助的模樣在眼中印成了一幅很深很深的印象,難掩心酸的他,登時不顧身份地倔起脾氣。
「下官也不走!」
冬卿好聲奸氣地向他解釋,「我不是說了你得帶百姓去臨川嗎?」
「此事可派他人辦妥,下官不走。」
「康大人……」她實在不想拿架子壓他。
「太子妃有太子妃的堅持,下官亦有!」他反過來以一身官僚的氣魄駁回她的反對,「下官不能有負於殿下!」
其實,冬卿大抵也知他為何不願走,這陣子來,康定宴會守在她的身旁任憑她使喚,應也是為了那些她拿命換來的救災錢,為了那份內疚,康定宴似乎總想好好彌補她些什麼。
她歎了口氣,「由你吧。」
「太子圮先回府歇著吧?」在城樓上的風也愈來愈強時,康定宴對還一徑看著城外風光的她催促。
「康大人。」冬卿凝望著遠方沒有動,「你認為燕子樓是否能將敵軍阻在絳陽?」
康定宴並不想打擊她,可在這種情況下,說謊似乎並沒有什麼意義。
「並非下宮信不過燕將軍,只是趙奔威名天下人皆知,燕將軍要阻趙奔前進至九江,恐怕很難。」依他來看,絳陽不過是侗前哨站,真正要與趟奔一較高下,應會是在九江。
抱持著同樣隱憂的冬卿,深思了半響,不得不另圖它計以保萬全,
「派人傳訊至石守,命長空速援絳陽,我軍戰況若不利,棄絳陽保九江,到時長空務必得讓燕將軍安然撤至九江再守。」她停頓了一會,轉身再道,「順道告訴袁師傅,我在九江等他。」
「是、」
伸手接過袁樞親自遞上的軍盔,將它在頭際戴妥後,樂浪踩著馬蹬翻身上馬,策馬率軍出城。
堯郡城,自古以來即是長安往西的起點,許多來自國外的商隊,通過堯郡城城門,為中原帶來了西域所產的美玉與香料,他記得在聖上宮中,就有一塊自大漠中帶來足足有一人高的玉石,被工匠們刻成了滿是仙山雲朵的蓬萊玉屏。
但今日在出了這座城門後,他所迎接的並不是來自西域的商旅,而是由晉王所親率的益州大軍。
攜軍前往堯郡城外十里處後,他身後一面面繡寫著樂宇的軍旗,與遠方繡寫著晉字的軍旗,諷刺地遙相對應。叫戰前,他所派去的使者,爾岱雖未殺之,卻也托來使明確回復,益州大軍絕不退兵,若聖上不改立太子,益州大軍將直驅入京。
他不明白,爾岱為什麼不回益州?為什麼不安安份份地繼續當個晉王,當個平凡人,自有平凡人的幸福,想要似靈恩或玄玉一般站在高處,是得付出同等的代價的,難道說爭個頭破血流就可以彰顯人生的不平凡?其實最珍貴的東西,往往就藏在平凡裡,像是他與玄玉之間類似手足又類似親人的情,也像是爾岱與石寅之間如父子般的情,今日這一戰,爾岱究竟知不知道他爭的是什麼?
馬蹄揚起陣陣風沙,嘶嘶的音調聽來像曲遙遠的悲歌,顆顆沙粒扑打在面龐上,像針扎,亦像心底隱隱的疼。在戰鼓聲揚起時,樂浪拔出一旁的陌刀,在軒轅營大軍前忘記心底那些下解的疑問,替換上的是眾人皆要求的狠,過眼的風沙帶走他的心事,獨留下玄玉盼他平安歸來的期待。
樂浪將手中的陌刀朝前一劃,軒轅營大軍開始展開進攻。
戰場上,兩軍即將交會的那-刻,樂浪遠遠見到了為石寅帶孝的敵軍將領部眾,卻獨不見爾岱、率前軍騎兵衝進敵軍陣前的樂浪,快速衝鋒中,使勁將手中的長矛擲向敵軍領著前軍的副官,敵軍的副官兩手扶住穿透頸間的長矛栽下馬,樂浪在馳過他身旁時彎身自他緊握的兩手裡拔出長矛,迅速再剌向另一名指揮敵軍的副官,敵軍為首的前將軍見狀忙不迭要將指揮戰事的將員們往後撤,不想因損失了將員而無法指揮兵馬,樂浪在敵軍的前將軍揚手示意將員們後撤時,奮力再將手中的長矛一擲,挾著龐大力道的長矛,正中敵軍前將軍的腹間,掉下馬的前將軍的嚎叫聲蓋過喊殺聲,還試著想將插在腹問的長矛拔出,然而巳策馬上前的樂浪,在下一刻一刀砍下他的人頭。
飛濺的血液被馬蹄踩過,袁樞緊跟著樂浪,當樂浪驅前砍殺敵軍將員時,袁樞就守在樂浪的身後為其掩護。戰場上-直部是這樣的,在你殺人之時,他人也同樣正準備殺你,或許你可以僥倖避過這一刀,但下一刀則不二正能及時接得住,尤其是在分神殺敵時,故樂浪將自身的安危一半交給袁樞,而袁樞又將自己的交給身後的副官,他們每個人都是靠著他人才賴以存活,人人的牛死都交付在他人的手上。
擁擠的亂陣中,敵我兩軍部口口聲聲喊殺,發自喉嚨深處的叫喊聲,是為震懾敵軍,也定為自身壯膽,彷彿不這麼做就不能使出渾身力氣,但那自口中發出的聲音,其實只是種催眠自己的手法,藉此讓自己多添一些勇氣,也藉以逼退緊跳至胸口的恐懼?
頂著風沙,益州大軍處在前軍後頭的左右翼兩軍,自兩處掩至,及時阻止了軒轅營的騎兵再次攻進,組成的-侗個方陣四面架起長矛指向外頭,不讓敵軍的戰馬再往前跨一步,樂浪令戰駒拾起兩蹄,朝身後用力揮手,袁樞一看,隨即再命身後跟上前的箭兵發箭,一根根搭載了油與火獸的箭矢,很快即掉落在敵軍的方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