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吩咐了些什麼?」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麼的冉西亭,邊拈著長鬚邊看著神態怡然自得的他。
「脫身之計。」
ΩΩΩΩΩ
秋夜寂然,星辰緩緩游過天川。
漫走在靜夜大街上的打更人,方敲更過子時,更聲過後,隨著打更人的步聲遠去,夜,似乎更深沉了些。
徒留幾盞燈火的客棧,殘燭映著紙窗,映出幢幢人影,一眾疾快矯竄而過,直上客棧二樓廂房。包括玄玉、冉西亭、顧長空,以及一眾親衛的廂房房門,驀地遭人重重踹開,房門甫一敞,每間廂房立即射進了數十隻快箭,箭雨稍停後,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緊接著手荷大刀進入房內,舉刀齊砍向床榻,登時被褥裡的綿絮,在瑩瑩燭光下四處飛揚。
當燭光反射的燦白刀光照亮了廂房,坐在廂房對面另一座客樓房頂上的冉西亭,一手緊摟著顧長空的臂膀免得掉下屋簷,一手邊抹去額上的大汗。
「果然是刺客……」幸好玄玉機靈,早發覺這座客棧不對勁,不然這下就慘了。
顧長空也忍不住嚥了嚥唾沫,「要我還躺在那張床上的話,只怕我現下不是已被插成了箭豬,就是被剁成了肉塊……」
「咱們運氣好,事先就有人向咱們通風報訊。」涼涼待在簷上看戲的玄玉,笑笑地撫著下頷。
冉西亭直搔著發,「那位有先見之明的高人到底是誰呀?」到底誰這麼好心救他們一命啊?
「說不定……」想得比較多的顧長空,不禁要懷疑,「玄玉,你想那個替咱們報訊的,會不會就是謀刺咱們的主謀?」
「倘若他要謀刺咱們,又何需多此一舉?」玄玉倒不這麼認為,在簷上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衫,「走吧,這裡不安全。」再過不久,那些撲了個空的刺客們,恐怕就會將整座客棧翻過來了。
顧長空沒好氣地問:「整座客棧全是刺客,能走去哪?咱們就連客棧大門都走不出去!」瞧瞧下頭等著宰他們的人有多少啊?恐怕就連只蚊子也飛不出去。
「誰說的?」臉上一派從容的玄玉,不以為然地咧出一笑,隨後一馬當先地躍下房頂,顧長空看了,也只好揹著半點功夫也不懂的冉西亭跟著一塊躍下。
藏身在院中樹叢與假山間走了一陣後,整座客棧裡裡外外,四處皆是一手高舉著火炬,一手端著利器在尋找他們的蒙面黑衣人,而客棧的兩處出口,也皆被堵住,無路可走的顧長空,翻著白眼問著在前面帶頭的玄玉。
「好了,現下要往哪走?」
「那裡。」放低了音量的玄玉,在院中找到了一口水井後,抬手一指。
「水井?」在他身後的一干人等,先是瞧了瞧那口井,而後又面面相覷。
來到井邊後的玄玉,微笑地探首看向井中。
「這就是映月。」唯有水才能映月,而在這座客棧裡,能夠映出皎月的地方,就只有這口水井了。
隨著他一道看去,不明所以的顧長空與冉西亭,皆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枯井?」
「快走吧,追上來了。」在院中的火光逐漸朝他們這邊來時,玄玉先是命幾名親衛躍下枯井,又支使了其它親衛去辦他所交待之事,然後一手推著猶豫不決的冉西亭。
「玄玉,我……」低首看著那極深的枯井,一把年紀的冉西亭告饒地向他搖首。
「長空,你揹著二叔先下去。」玄玉以肘重重撞了一下仍在發呆的顧長空。
顧長空微一頷首,轉身揹起冉西亭,在前頭幾名親衛在下方朝上揚手示意安全後,立即也跟著躍入井中。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飛快地將院中包圍,站在原處等候其它親衛歸來的玄玉,當燦燒的火炬照映上他的面頰時,他慢條斯理地一手按向腰間所配的飛景,劍未出鞘,一具魁偉的背影隨即出現在他的面前以背向他,玄玉當下一愕,頗訝異地看著這名肩上扛了一柄巨劍的高壯大漢,在下一刻劍鋒出鞘後,二話不說地即衝向那些想圍堵他的刺客。
擾嚷尖銳的金鳴聲,震天呼嘯,亂仗中,倚在井畔的局外人玄玉,並沒有閃躲走避,他只是淡淡地瞅看著這名對他伸援手的陌生客,並欽佩於如此身手。當激戰的漢子將院中的刺客收拾大半後,突地將巨劍往地一插,以力拔山河之勢,兩手舉起院中數來不知有幾百斤的大石,奮力擲向後院院口以堵住出路,阻止客棧裡其它刺客繼續朝這方向聚集。
在欣賞漢子過人之勇之餘,一心二用的玄玉,轉首望向客棧後院的廚房。
被派去的親衛們,在廚房外頭四處加架了薪柴,並在留有餘火的爐灶裡添了油後,舔噬了油水的火苗迅速燎竄而起,並開始四下蔓延,位在灶上的鼎鍋禁不起油火同燃久燒,乍放出轟然巨響,炸掀了廚房屋瓦,卷肆的濃煙烈火、如騰上夜霄的火龍,直攀天際。
暗夜裡的一道蓬火,在急來的西風助長下熊熊壯大,不久,客棧與街坊被巨聲驚醒的眾人,有的驚慌噪嚷,有的急於取來街邊水井之水救火,轉眼間,靜夜宛若鬧市,一派沸沸揚揚。
騷動中,趁亂走避的親衛們趕回玄玉的身邊,已準備躍下枯井的玄玉,笑看那名為他們抵擋刺客、劍起劍落間矯若游龍的漢子一眼,而感覺似乎有人正在注視著他的漢子,也驀然回首一望,而後微偏著頭示意,這裡只他一人對付那些刺客即綽綽有餘,要玄玉快走。
會意的玄玉,馬上轉身朝跑來的親衛們揚手。
「這裡留給他斷後,你們同我一道走!」
話一說完,玄玉立即躍下枯井,兩足方沾地,等在下頭手舉火把的顧長空,立即朝他招招手。
「這是……」抬首看去的玄玉,有些意外地張大了眼。
在井底一角,有一洞口,走入洞口後進入眼中的,即是窄小曲折的甬道。玄玉走入道中,以指覆上道旁的黃泥,指梢下的黃泥,土猶未干,看來是新挖不久,也有可能是那位通風報訊者,在知道他們將會有難後,所以才急忙為他們挖出這條逃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