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放走白露,是因為急著帶柳之秋就醫,但現在,白露以河真族公主的身份回到將軍府,他可不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假裝不知道她的下落了。
雖然這麼做有點對不起柳之秋,但是──
算了,明兒個他最好進宮,將這件事稟報皇上。
"我既然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就不會再逃了。"白露背對著夏無采,低聲應道。
夏無采瞧了白露一眼,沒再多說話便逕自離去。
房內安靜了下來,白露走近床邊,低下身子瞧著昏睡的柳之秋,看見他一臉的倦意與慘白,她的心中頓時充滿了自責與不捨。
"之秋……"白露趴在床邊,為了不驚醒柳之秋,只得輕握著他的手。
溫熱的觸感說明了柳之秋只是昏睡,這個認知讓白露安心了許多,但是他胸前那片染著鮮紅的白布,卻又令她觸目驚心。
她已經記不得當時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但是從柳之秋沾血的身子看來,他一定流了不少血。
"對不起……你對我這麼好,可是我卻恩將仇報!"白露眨了眨眼,淚水也跟著落下。
"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在知道真相前就妄下斷語,還出手傷人,不然,不然的話……你也不會因此而受傷了……"白露喃喃地對著柳之秋道歉。
"不是你的錯……"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夾雜著幾聲輕咳響起。
"之秋!"白露又驚又喜地抬起頭,果然瞧見了柳之秋微張的溫和雙眸。
"白露,你怎麼會在這裡?"柳之秋掙扎著想自床上起身,卻被胸前的刺痛感逼得又躺了回去。
"我是來看你的。"
白露見柳之秋要起來,連忙起身按住他,"別亂動,你受了傷,要好好休息。"
"不行……你還是快點走吧。"柳之秋搖了搖頭,"不然……"
"我想見你,可是又不知道你在哪裡,只好報出身份讓夏無采帶我來找你。"
白露老實地招認了。
"不行!"柳之秋努力地搖頭,但這一動,又讓他疼得忍不住皺眉。
"不行什麼?"白露納悶道。
"你一旦回宮,皇上他……"柳之秋想起白露前來和親一事,忍不住擔心了起來,"白露,你是來和親的,這一回宮,恐怕就……"
雖然皇上曾說過想把白露嫁予他,但是他明白,論身份、論地位,他都比不上排在他前面的貞親王與露郡王等人,而且宮內多得是未成親的朝臣,哪輪得到他?
再說……
白露也不一定會喜歡他。
思及此,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感覺便壓得讓他幾乎快喘不過氣。
可能的話,他很想保護白露。見到她燦爛的笑臉總是令他感到喜悅;聽著她清亮的笑語也會讓他感到輕鬆自在。但是這與男女之間的感情,似乎又有著某種程度上的不同。
可是,到底不同在哪裡,其實他自己也不能肯定。
柳之秋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非常不希望白露不幸。
他希望她永遠都能保持他們初次見面時的愉悅笑容。
可是他似乎沒有這樣的能力……
"我知道,我是來和親的。"白露的臉色一黯,"其實我原本是想殺了夏無采再回河真族,但是現在好像沒這個必要了。"
"你不恨無採了嗎?"柳之秋的臉上滿是訝異。
"因為我相信你。"白露握著柳之秋的手,感受由他掌心傳來的溫暖,"你會以性命相救的朋友,我想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人。"
"那麼你……"
"既然我是來和親的,就應該進宮接受皇上的安排,不是嗎?"她無奈地笑了笑,"對不起,若是我早一點想通,也許就不會害你受傷了。"
"這跟你沒有關係。"柳之秋連忙道:"是我沒說出實情……原本皇上就是派我去尋你的。"可是他卻為了一己之私沒說出來。
現在想想,也許這次的傷就是他的報應。
"怪不得你知道我是河真族公主時,一點都不驚訝。"白露恍然大悟,卻也同時產生了另一個疑惑,"但是為何你當初沒有立刻捉我回去?皇上不是要你把我找出來嗎?"
"可是我……"柳之秋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想應該是因為我捨不得破壞你的笑臉吧。當初見到你時,你笑得那麼開心,我根本沒辦法狠下心將你交給皇上。"
"因為我一旦進了宮,就得嫁人,是吧?"白露苦笑道。
"跟個完全不認識,甚至有可能讓你討厭的人成親……我想,這樣你一定不會幸福,我不希望那樣……"柳之秋微微皺起眉,胸口的疼痛感讓他連講話都感到不舒服。
"為什麼?"白露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們、我們根本就談不上認識,為什麼你肯對我這麼好?"
柳之秋對她的好,她一直都感覺得到,只是她無法理解他如此為她付出的原因,他甚至在被她所傷時,還一心惦記著她……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白露感到窩心不已,可是她卻無法對柳之秋做出任何回報。
"也許……"柳之秋的腦海裡閃過一個簡單易懂的答案,只是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口。
"也許什麼?"白露疑惑地問。
"沒什麼……"柳之秋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他所能想到形容自己這種反應的行為是"一見傾心",可是……
這種話,他怎麼好意思當著白露的面說出口!*
雖然,在初見白露的燦爛笑臉之際,他確實為她失神了許久……
"為什麼不說了?"白露微蹙起眉,問道:"你在生我的氣?"
"不是那樣的。"柳之秋急忙搖頭,"我只是……"
他該怎麼說?總不能告訴白露,說他是因為不好意思,才無法把真相告訴她吧!
而且,就算他真的對白露一見傾心,這話也不應該說出口。
因為,她不一定會是他的妻子,所以倘若現在告訴她,她將來成親時便會帶著一份負擔,說不定還會一直逃避他,所以他寧可選擇將這個秘密藏在心底,永遠不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