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笑得一派輕鬆,殊不知坐在她對面的柳之秋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的。
"可是直呼姑娘閨名恐怕不太妥當……"
"沒關係,我們北方人才不介意這種事情。"白露不以為意地揮揮手。
柳之秋只是苦笑,沒有回話。
她不介意,他可是介意得很哪!
如果眼前這名叫白露的少女真的是河真族派來和親的公主,那她很有可能會成為夏無采的妻子,或是宮內大臣、親王的妻子,所以於情於禮他都不應該與她如此親匿。
"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白露啜了口熱茶,突然問道:"剛才我好像聽見有人喊你什麼'柳探花'的……那是你的名字嗎?"這名字聽起來真是奇怪,一個大男人卻叫"探花"?
"我姓柳,叫柳之秋。"柳之秋笑道:"所謂的探花,是我今年殿試的名次。"
這姑娘連探花所代表的涵義都不知曉,難道真是河真族人?
"既然是名次,用第一、第二來分就是了,幹嘛還那麼麻煩地取名字?"白露俏皮地眨了眨眼,"不過,挺有趣的耶,我剛才還以為是你的名字,正覺得奇怪呢!"
"奇怪?"柳之秋十分不解。
"什麼事讓你覺得奇怪?"
"一個大男人卻取名為'探花',不是很怪嗎?因為探花的意思是採花,賞花,不知情的人聽了,說不定會當你是個採花賊呢!"白露不好意思地說出自己的疑惑。
"這……我想只要是祁國人應該都不會弄錯,不知姑娘是打北方哪兒來的?風俗習慣似乎與祁國不甚相近……"柳之秋旁敲側擊地詢問著。
"你又姑娘,姑娘的叫我,早說了叫我名字的嘛!"白露蹙起秀眉,氣呼呼地指控著。
"對不起,那我就喚姑娘白露,可好?"
"嗯,聽起來好多了,不然我總覺得你好像在叫外人一樣,聽起來好奇怪!"
白露點點頭,又道:"對了,那以後我就喊你之秋,可以吧?不然成天柳公子、柳公子的叫,誰知道是在叫誰……啊!對了,你剛才問我什麼來著?"
對於白露的大方,柳之秋雖然有些不適應,倒也不會排斥。畢竟白露出生於北方,會如此不拘小節也是正常的。
況且聽她用那清亮的嗓音喚著他的名字,感覺也挺溫暖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從北方的哪兒來的?如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柳之秋輕聲問道。
說實話,剛才他一度還以為白露阻止他喚她姑娘,只是為了轉移話題,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這姑娘到底是看似迷糊、實則精明,或是根本就單純得不知世事?
"我……"白露慌張地端起茶杯連喝幾口,迴避著柳之秋詢問的目光,"只是小地方而已,說了你也不知道。"
"是嗎?"柳之秋聞言輕輕皺了下眉,"祁國與河真族交界之處,共有河境、江洲、未明等十一村,又有費關,如初等三大鎮,皇上每年都會派人重新勘查境界線,所以其他未列名的市鎮在下倒是從未聽聞,就不知道白露你……是住在哪一處?"
這姑娘說話吞吞吐吐的,肯定是有什麼不便啟齒的原因,莫非正因為她是河真族的白露公主,所以才會如此迴避這個話題?
倘若這位白霞姑娘真是皇上要找的人,那他身為祁國臣子,就非得向皇上稟報不可。
可是……
他真的很想知道她會逃走的原因,而且更令他不解的是,她為什麼要上將軍府?難不成她與夏無采之間有什麼爭執或是牽連嗎?
一個姑娘家要在京城裡生活是很不容易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遇劫,但是白露卻甘願冒著生命危險獨居在京城,這實在是太不合理了。
除非,她有什麼非處理不可的事情……
"對、對,就是你剛才提起的那個……呃,叫未明的村子。"白露放下茶杯,連聲點頭應道。
"你住在未明?那個村裡人口不滿百人的未明?"
柳之秋狐疑地瞧著白露,雖然直覺地知道她在搪塞他,但一來他們相識不過才幾刻鐘,二來男女有別他們又非親非故,所以也不好問得太過深入,只得暫時放棄追問的念頭。
"對啦,咱們先別談這個了,你不是知道將軍府在哪兒嗎?快點帶我去好不好?"白露用完早膳後,又興致勃勃地提起了剛才的要求。
"現在嗎?"柳之秋仍在猶豫著是不是該先派人去通知夏無采,好讓他當面認人,看看這位白露姑娘到底是不是河真族的白露公主。
"當然是現在,不然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白露睜著圓亮的大眼,很快地站起身招來小二打算付帳走人。
柳之秋還沒來得及回應白露的話,便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秋兒,你認識這位姑娘啊?"
何香走近柳之秋和白露,臉上還掛著算計的笑容。
"娘。"柳之秋忍不住在心裡歎了聲。
剛才他只顧著確認白露的身份,倒忘了自己正坐在自家客棧裡頭,而每天早上娘親都會前來巡視客棧。
這下可好,他與白露同桌吃飯被一心希望他早日成親的娘親看見了,看來是免不了一場誤會了。
"哦,原來之秋是大娘您的兒子啊!"白露完全沒察覺何香眼中流露出來的期盼和算計,一心只想著待會兒要上將軍府去。
"我不知道白姑娘原來識得我家秋兒哪!"一聽見白露喚柳之秋為"之秋",何香笑得更加開心了。
"白姑娘真是見外,既然識得我家秋兒,進了門直說便是,如此一來我便可以在家裡為你安排客房,你也用不著破費,住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
何香的話聽起來雖然像是在抱怨白露太過見外,但柳之秋卻明白,她根本是在責備他沒將白露介紹給家裡的人認識。
"可我和之秋是剛剛才認識的耶!"白露搖了搖頭,"再說,我們才認識沒多久,我怎麼好意思在這兒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