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親親壞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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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想當初她也是一個清純的少女,為了償還父親的賭債,一頭栽進煙花界。這一路走來,內心的悲苦到現在午夜夢迴時還是常常哭著驚醒。自己是幸運的,遇到「大哥」救她逃脫賣皮肉的日子,但已經受創的心卻是怎麼也撫不平。如今有能力營生,雖然仍舊脫離不了「賣笑」,但她卻不希望酒店裡的公關一如過去的她,連靈魂都賣掉了。

  單純的董屏,就彷彿當初剛踏入社會懵懂無知的她。自己也是鄉下到台北來謀生的,就好像她,總是帶著受驚、疑惑的眼神望著週遭每個人。而她,反正也爛了,實在不願見到他人重蹈覆轍。

  「大哥」常常告訴她,出來混,也要替自己留一點後路,壞事做絕是會遭天譴妁。表面上看來,「大哥」走私煙毒、槍械、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但誰猜的到他每個月私下都會匯款到孤兒院、老人院?這要是傳出去可能會成為黑社會裡的笑柄,但她卻深深知道「大哥」心裡的恐懼。年紀愈大,愈害怕年輕時一意孤行的為非作歹,會報應在後代子孫的身上。「大哥」有三個兒子,兩個也是混黑社會的兒子死在黑幫火並裡,另一個有成就的,博士畢業後一次出遊,死在警匪槍戰的流彈裡,以致於現在五十幾歲了,還沒能有後。之所以還沒有脫離這個圈子,實在是有許多不得已。因此他常常私下告誡他生平唯一的紅粉知己,也就是她:就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要找機會替自己積點陰德。

  令她感歎的是,現下年輕一輩混江湖的,在他們眼裡再也看不到「義氣」兩個字。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他們任意殺人,即使牽累多少無辜也從不會有半點內疚。好比阿凱,推一個懵懂無知的女孩進火坑,眼裡浮現的只有「$」這個符號。

  然而事實真的是如此嗎?阿凱真如她以往印象中的薄情寡義嗎?

  「何況,董屏連和客人喝個酒,你都要砍人,這樣的公關我實在用不起。」紅伶苦笑。「我再怎麼保護這裡的公關,也不能不讓她喝酒,畢竟我開的是『酒』店,酒錢是我最大的收入來源呢。」

  於庭凱別過頭,悶悶地說:「我以為那雜碎是要欺負她。」

  紅伶搖搖頭,無奈的笑笑。

  「如果這樣就算欺負人,那恐怕你真要應付不完了。」頓了一頓,歎道:「我看算了,你們還是別待了,如果可以,去找個一個月兩、三萬的工作,勉強還能餬口。」

  董屏忽然抬起頭,毅然道:「紅伶姐,我不走。」

  於庭凱點煙的手頓了頓,怔怔的看她。

  紅伶奇異的瞪著她,問道:「你不走!這裡並不適合你啊。」

  「方纔是我不對,既然身為一個公關,就不能拒絕客人的酒,以後我不會了。」董屏堅決地說。

  「可是……」紅伶轉頭看著於庭凱。

  於庭凱若無其事的點起煙,對董屏的決定恍若未聞。

  「我需要錢,沒有比這裡賺錢更容易了。」董屏淒楚的笑了笑。「從今以後我會學習當個稱職的公關,不會再替紅伶姐惹麻煩了。」

  * * *

  董屏幾乎酒到杯乾,幾杯下來,已醉得不省人事。

  雖然紅伶要倩倩留意她,以防酒客對還是生手的她做出逾矩的舉動,再次嚇壞她。然而傷心沮喪的董屏卻像是自虐似的,毫不拒絕客人的邀酒。

  公關也有她們的生存法則,能免除喝酒自然少喝,否則一天幾個鐘頭下來,胃早喝壞了。倩倩甚至還來不及教她避酒的方法,她已經喝醉了。

  無奈,只好召來於庭凱,讓他先送董屏回家。

  在計程車上,兩人坐在後座,董屏小臉埋在於庭凱胸膛,哭得傷心欲絕。

  司機好奇的從後照鏡張望,於庭凱大喝一聲:「干!還看?」

  司機縮縮脖子,專心的開車。

  於庭凱煩躁的攬緊她,搖下車窗,讓夜裡沁涼的晚風吹散一車的酒氣。

  「嗚……你為什麼……要騙我……」董屏模糊不清的哭嚷著。「我以為……你要幫我……你是……好人……可是……騙我……」

  於庭凱一手擁著她,另一手從懷裡摸索出壓的扁扁的煙,悶悶的抽著。

  董屏捶打他的胸膛,又是啃又是咬,眼淚鼻涕抹的他一身都是。

  「你是……壞人……壞人……可是我……只有你……不能……走……嗚……阿母……我想回家……」

  「開快點!」於庭凱踹著司機的椅背,煩躁的怒吼。

  「是!是!」司機頻頻點頭,油門催快。

  董屏胃裡急速翻攪,忽然「嘔」的一聲,吐的他半身穢物。

  「媽的!」於庭凱又踹椅背。「停車!」

  司機連忙停車,煞車聲在寂靜的夜裡迴盪不去。

  於庭凱踢開車門,順道抽了車後幾張面紙,將董屏抱下車,專心清理兩人身上的穢物。

  司機見機不可失,忽然油門用力一踩,箭一般的急馳而去,忙不迭的逃離這個煞星,連車資也不要了。

  「媽的!再讓我看見你,砍死你!」他對著撲鼻而來的黑煙揮拳怒吼。

  幸好離小套房不遠了。他無奈的背起董屏,一步一步的走回去。

  趴在他背後的董屏只覺得頭暈目眩,對著他的後頸又大吐特吐,溫熱的穢物治著頸項而下,弄得他一身臭氣難當。

  於庭凱心裡簡直要干死了,卻仍然無言的一步步背著她,朝小套房走去。

  * * *

  終於到家了,於庭凱將她放平在床上,顧不得自己一身骯髒,先拿條濕毛巾擦拭她哭花的臉,也除去她又髒又皺的露肩小禮服。

  對於映入眼簾雪白無瑕的胴體,他已無心欣賞。先燒一壺茶,再快速的到浴室沖洗,換下一身髒臭難耐的衣服,才神清氣爽的走出來。

  床上的董屏淚痕未乾,半睡半醒的斷斷續續抽泣著。

  於庭凱坐在床旁,點一根煙,在繚繞的煙霧裡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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