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庭凱哪肯放過她,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可以「救命」的人,於是一雙手牢牢握住她纖細的腳踝。
「你……你……」董田妹掙扎的揮舞雙腳,想要逃離鉗制。「放……放開我……」
傷重的於庭凱幾乎要捉不住踢蹬中的纖足,情急之下狠狠咬住她完美的細緻足踝。
「啊——好痛!」董田妹又怕又痛的哭嚷出聲。
「不……不准走……」於庭凱喘息著恐嚇,牽動的傷口血流不止。「你撞了人……還想逃……」
董田妹淚眼迷濛,驚懼不已的囁嚅著。
「你……你的傷不是我撞……的,我、我只是輕輕壓到你,不……不可能流那麼多血……」
於庭凱不理她的「狡辯」,惡聲道:「就算不是,你……你見死不救,『後爸』做鬼也不放遇你……」
董田妹聽到他滿嘴台灣粗話,心裡更是怕得不得了,心想一定是遇到黑道大哥了,而他一身的傷一定是火並後的結果。雖然從不曾聽過鴨厝寮有什麼流氓黑幫的人物,但眼前這人肯定不是好惹的。
「我……我一定不說見過你,也不會去舉發,你放過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董田妹哀哀切切的哭著,心裡七上八下,恐懼的顫抖不已。
於庭凱怔了怔,心裡疑惑著莫非他的行蹤曝光了,而屏東警局也配合北部掃黃?
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眼前這女人多半只是嚇呆了。像他這樣一身是血,連個大男人都不敢靠近,以免背上不白之冤,何況是個女人呢?想要活命必須要撤去她的防心,否則一旦讓她溜了,自己真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他虛弱的哼了聲,彷彿痛苦不堪。臉上的戾氣斂去,改而換上一股無辜委屈的神色。
「我……我來屏東訪友,沒……沒想到人沒遇著,卻被搶劫了……現在我身無分文,還……還被打的一身是傷……你們屏東的強盜好狠哪……」
董田妹彷彿不信,礙於腳踝還被鉗制住,不得不和他應對。
「鴨厝寮的治安沒那麼差啊,我天天經過這裡也沒聽說有人搶劫。」
於庭凱做作的大聲「哎喲」痛呼,想要讓她忘記懷疑。果然善良的董田妹雖然處於畏懼的狀態,卻還是關心的問著:「很痛嗎?」
「痛……痛死了!」一喊痛,疼痛果真排山倒海而來,讓他不由得齜牙咧嘴,俊美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了。「你們屏東的人不但心狠手辣,還……還見死不救啊……」
一股捍衛裡民榮譽的意識倏地冒出頭,董田妹覺得她有必要改變這個外來客對鴨厝寮的粗劣印象。
「我該怎麼幫你?」
於庭凱眼珠一轉,心裡竊喜這個外貌美麗的女人果然只是個大草包,這麼容易上當。他盡量以純潔委屈的神態虛弱的說:
「幫……幫我處理一下傷口,順便……順便再借我一點錢,我會還你的。」會才怪。
董田妹有些為難。自己也只剩三萬塊了,能借他多少?想了想,歎口氣說:
「我先送你到醫院吧,其它的再說。」
於庭凱一驚,連忙阻止。
「不行,別送我到醫院!」
董田妹懷疑地看著他。
「你傷得這麼重,不去醫院怎行?」
「這……」於庭凱輕咳了咳,腦中思緒亂轉。「我從小最怕上醫院了,那裡刺鼻的藥水味讓我想吐。我『這點』傷不算什麼的,你家有藥箱紗布之類的吧?」管他理由合不合理,反正不能上醫院就是了,否則被查出身份,免不了牢獄之災。方才偷竊不成,見過他的村民可不少哪。
「有是有,可是……」
「別可是了,」驚慌讓他體內腎上腺素激發,原本難以移動半分的身體倏地站起,替她扶起倒臥在一旁的機車,自己跨上後座。「載我回你家吧。」
* * *
林素蘭站在門口「張望」著,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仍焦急的引頸翹望。生理時鐘告訴她,現在早過了董田妹下班的時間了。
五年前哭壞了雙眼,雖然不至於完全失明,但眼前卻永遠只能是模糊一片,比起近視千度不戴眼鏡的人還糟。或許再也不能清楚的看清眼前的景物,但一些生活瑣事倒還難不倒她。每晚到了九點左右,她都會摸索著替一肩挑起生活重擔的大女兒熬粥。雖然粥裡只有清清淡淡的幾粒米,配上常年不變的鹹魚乾,但那卻是她所有的愛心。
因為自己的軟弱無用,讓芳齡十九歲的阿妹放棄所有年輕人該過的多彩生活,每日為家計奔忙。這個貼心的大女兒從來沒有怨言,每天都是笑容滿面,所有的委屈一個人往肚裡吞,然而她卻知道她為這個家庭犧牲了多少。
她原也可以像隔壁的蔡怡君一樣上台北討生活的。兩人是同一所國中的同學,可是人家現在是電視台的助理,雖然賺的錢不多,每天卻是開開心心的,一回來總是吹噓著又看到哪個大明星了。當年阿妹和蔡怡君兩人都有少女的追星夢,一心想要走演藝事業。阿妹成熟的早,年少時單純的追星夢很早就在生活的重擔下破滅了,蔡怡君卻是十七、八歲就不停的在每個電視台舉辦的選拔新人活動裡一再地試鏡。未了大概也知道自己沒那個條件,但多次的試鏡活動讓她結識了不少演藝圈的人,終於還是進入那個多彩絢麗的圈子,願望也算達成一半。
有時林素蘭心中會想,以阿妹優越的條件,一定能踏入那個夢幻的演藝圈,成為時下年輕人的偶像明星。以前眼睛沒壞時,她看電視裡扭腰擺臀的什麼「少男殺手」、「學生情人」之類的明星,都還沒她家的阿妹來的漂亮。她其實並不贊成阿妹踏入那個雜亂多是非的圈子,但無論如何,總也比窩在這個沒有未來的寒傖小鎮要好吧。
都是她的無用拖累了她,否則阿妹定能無後顧之憂的追尋她的夢想。即使不能飛上枝頭做鳳凰,至少也該是個亮麗時髦的新女性,每日穿的漂漂亮亮的在大公司裡辦公吹冷氣,又怎會只是窩在一個沒有前途的食品工廠,染上一身腥臭的魚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