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著頭,梁書妃的淚水一顆一顆落在湯裡。
對於自己的「米粉湯傳說」所引起的效應,孫如鴻有點措手不及,連忙拿起桌上的面紙幫她拭去眼淚,見她哭了,他難辭其咎,心也有些犯疼。
「別哭了,那是她選擇的路,不是妳的錯,要怪就要怪那個傷她心的男人。」摟過梁書妃的肩,孫如鴻發現她的身子好瘦小。
「這就是為什麼我死也不寫那種臭男人的故事!沒錯,那個男人風度翩翩、瀟灑又很浪漫,我同學非常喜歡他,什麼事都為他著想,可他卻很花心,還有其它女朋友,等我朋友發現,他就狠心要分手。我討厭他,到現在都還是討厭他……所以我絕對不寫那樣子的男主角!」
「好,不寫就不寫。」他柔聲安撫她激動的情緒,摟著她,一手輕拍她的背,猶如將她當成小孩子一樣呵護憐惜著。
「如鴻,我喜歡你這個米粉湯的傳說,改天我會寫出來……」寫出一個傷心卻又能扣住人心的動人故事。
呃……真要寫啊?
唉,好吧,都是他咎由自取。
說了一個天花亂墜的故事,卻不小心牽動了自己的情緒。
書妃這麼容易感動,真可愛!
看見她傷心,他會不捨,他還是比較喜歡見她笑。
他的心頭上,似乎有一圈漣漪了。
第四章
掛在天空的月亮很美,猶如白色玉盤,毫無瑕疵。
風徐徐吹在臉上很舒服,也吹起梁書妃的髮絲。
吃過米粉湯,孫如鴻送她回家,兩人走在路上,身影因為路燈投射在地上,拉得很長,不曉得是誰的腳步故意放緩,他們的速度愈來愈慢。
「為什麼搬出來?」
「是我賭氣啦!我爸說我光說不練,不可能會成功,我一氣之下就說不成功就不回去。」梁書妃瞥了他一眼。
孫如鴻清楚她仍記著上次在咖啡店他說的話。
「妳父親是關心妳。」
「外人可以這樣說我,伹他不行,因為他是我爸,他應該要給我鼓勵,而不是要我一味接受現實。」
「難道妳要他到老還得擔心妳的生活嗎?」他提出公正的見解。
「我也知道啊,只是……總該讓我嘗試一下才能確定我會不會成功不是嗎?我知道你們都認為我不切實際,可這是我的夢想、我的人生,我知道該怎麼掌握。」她的堅持也很難撼動。
「希望妳成功。」
「這句話就順耳多了。對了,你覺得我該怎麼拒絕阿志才不會傷了他的心?」她不是男人,需要一點建議。
「直接跟他說。」年輕人該多受幾次傷才會成長。
「太狠、太直接了。」她都說了不想傷他的心,阿志是個好男孩,可她對他不心動。
「上班時間跟他錯開。」再狠一點,會建議她直接辭職。
「嗯,我也打算這麼做。」
「我還有一個更棒的建議。」
「什麼?」
「告訴他妳有男朋友。」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熟記這真理。
「為什麼不說有喜歡的人就好?」說有男朋友,還是太狠。
「因為他會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對妳糾纏不已,等他感情放太深了,那就沒辦法要他放棄了,男人是需要明白告知,妳不說,以為是好心,結果卻害了兩個人。」
「有這麼嚴重?」
「當然,我不會騙妳。」
「好吧,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先暗示一下,如果他還不明白,我再騙他。」
「需要假的男朋友,我會很樂意提供幫助。」
「謝謝你。我覺得你人其實挺好的,只要嘴巴別這麼毒的話,肯定很完美。」
「太完美會遭天妒,提早了結我的命。我覺得這樣的我剛剛好,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恰到好處。」
這麼自滿的話聽得梁書妃噗哧一笑,她認識的人沒人比他還要更自信了,卻也讓她開懷,剛剛過於低落的情緒總算在笑聲中有了宣洩的出口。
誰教她每每想起那件事,總是無比自責,明知自己挽救不了什麼,但那份壓力始終擱在心頭上,無法遺忘。
「我這麼好,對我有沒有心動呢?」孫如鴻開始要求同等待遇,因為他對她已經有一些些心動了。
「沒……沒有,怎麼可能?別說笑了!」雖然是有一絲絲的好感,不過離心動還是有段距離,好友的前車之鑒,令她不可不慎防。
他搗著胸口,一臉難過。「真傷我的心。」
「少來了!」她賞了記白眼給孫如鴻,不信,又呵呵笑到無法遏止的地步。
這個人怎麼這麼有趣?毒的時候,她氣得快跳腳,恨不得跟他劃清界線,老死不相往來;好的時候,又讓她笑到不行、開心不已,慶幸有認識他。
「我說的是實話。」他說謊話,她全信,他說實話,她一點也不信,這可真難辦。
「是是是……」她敷衍地嚷道:「我家到了,你也快點回去吧,謝謝你今晚幫我這麼多,改天再正式請你一頓!」
「讓我請妳。」他終於明白她筆下的女主角個個獨立是因為她的性格本如此。但太堅強的女性只會讓男人自慚形穢。
「為什麼?」
「因為妳今天讓我很開心。」他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一旦喜歡就會執著下去。
九年前梁書妃的笑容讓他揪心就是個警訊,但那時他沒注意到,直到現在,才清楚她的笑容根本就是他的弱點,一見她笑,他心情便好。
「你不是手頭緊?沒關係啦,請客不急,先好好工作,等你下次發薪水我們再一塊去吃飯,各付各的,我們工作都很辛苦,誰都別占誰的便宜,就這樣吧!」跟孫如鴻相處沒壓力又愉快,可惜時間晚了。
互道晚安後,孫如鴻站在樓下,點燃一根煙目送她上樓,直到確定她屋裡的燈亮了,又多留片刻後,他才熄煙上車。
攤開掌心,適才摟著梁書妃的感覺猶在,一股柔柔的感覺霎時填滿他的心。
寫小說真能當職業?
他不信。
他的看法比較接近她父親,希望她能有份穩定的正職,這樣的人生或許少了冒險,但比較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