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兒。」蓮憐款款蓮步輕移,風姿綽約清麗動人地走近他,緩緩福了個身。「憐兒拜見王爺。王爺這一路辛苦了,害得您如此舟車勞頓的,都是憐兒的錯,拖累您了。」
他深邃的黑眸幽光一閃,笑得更加燦爛,連忙相扶起來。
「快別這麼說,蓮小姐言重了。只是蓮小姐回蘇州這些天,不知回過蓮花塢看看了沒有?」
「呃,段大人怕憐兒危險,所以一直不讓憐兒回去。」蓮憐小臉掠過一抹心虛,立刻又被嬌弱怯怯的笑意掩飾了。
「應該的,安全至上。」他笑意更深。
阿青在一旁冷眼旁觀,對這個本來沒啥好感的「蓮小姐」又增添了幾分戒心和防備。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假扮蓮小姐?這當中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阿青提高警覺,面上卻維持平靜無波。
「我們先到蓮花塢吧。」段無秀稍嫌猴急地邁開大步,在前頭領路。
千載劍眉微挑,疑惑浮上心頭。
照理說曾遇過埋伏和追殺,段無秀應當十分警戒與防範,蓮小姐這麼重要的當事證人,怎麼沒有多安排幾名官兵或手下隨行保護?
就算他這個王爺武藝高強到不需要被重重守護,至少他堂堂一個知府也該多帶點隨從,跟著去跑跑腿。
可是他怎麼像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們要往蓮花塢的樣子?
千載一路沉吟深思著,直到信步來到離知府衙不遠的蓮花塢。
看見蓮花塢全貌,千載心底不禁有很深的感觸──未見它起高樓,未見它亭台樓閣歌舞昇平,卻見它樓塌了。
雖然蓮花塢沒有塌,原本精緻典雅秀麗的江南水榭莊園,卻已經到處荒煙漫草,朱牆斑駁。
原本盛開時會香傳十里,荷花朵朵的湖面也只剩下殘荷敗葉了。
「王爺,我們進去吧。」段無秀推開沉舊的大門,咿呀一聲,大步走了進去。
蓮憐開始拭淚,裝出一副難過的模樣。
阿青蒼白著小臉,掌心緊攢著,有些舉步艱難地跟在後頭。
她不敢抬頭,也不能抬頭,深怕一抬眼就會忍不住淚流成河,這一物一景……
他們走進了清風徐來,卻顯得處處寂寥的陳舊樓閣中,昔日的大廳只剩下塵灰沉重的紅木太師桌椅,上頭字跡褪色的「蓮善居」匾額略可見出當年的書香世家氣息。
阿青輕輕地撫摸著大門,那鐫刻著流雲蝙蝠的吉祥雕飾。蝠字取其福的意思,只是人們的盼望往往與真實的人生相距甚遠,富貴憑天……福氣又何嘗不是呢?
對她的爹爹而言,善人往往不得善終,惡人卻難食惡果。
事到如今,她還是只能夠選擇遺忘,可是爹爹太強人所難,這樣的事怎麼可能忘得掉?
「據說蓮老爺失蹤後,蓮家龐大的家產也消失無蹤,我曾經循著血跡找到了這蓮善居的牆角,奇怪得很,血跡就消失在這兒,我曾敲擊過牆面四處,卻怎麼也找不出是否有夾層或有暗門。」段無秀眼神稍嫌熱切,大步走到那面可疑的牆前。「我也想過是否該打掉這整面牆好探個究竟,只是這四面牆全是生鐵鑄成,難以動搖絲毫。」
他知道秘密或許就在這牆後,可恨他想遍了法子就是無法進入。
千載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也許是有暗號的。」
「暗號?什麼樣的暗號?」段無秀猛然回頭。
「也許是大喊一聲『西瓜開門』吧!」他挑眉,似笑非笑。
「一定是有暗號的,只不過我們想不出究竟是什麼。」段無秀沒有笑,反而狂熱地四處觸摸著牆。
「蓮小姐是蓮老爺的獨生愛女,或許會知道暗號是什麼,或者是暗門該從何處開啟吧。」千載瞥向同是一臉熱烈的蓮憐,溫柔地笑問。
「我?」蓮憐不安地瞄了段無秀一眼,斂眉低聲道:「憐兒就是不知,這才想求助王爺和段大人,為憐兒找出秘密,一解疑慮困惑,看看那些壞人究竟是對我爹做了什麼,還有他們要的究竟是什麼。」
「段大人不是說過,蓮家龐大家產消失無蹤嗎?兇徒惡人若非為仇就是為財,以這樁案子來說,多半是要錢多過要命的。」千載微微一笑,黑眸清亮有神。「段大人以為如何?」
「一定是,一定是的。」段無秀神情有一絲訕然,輕咳了一聲點頭贊同。
「只是我覺得有件事很奇怪,若說那些在半路追殺我們的黑衣人就是匪徒之一,那為什麼我們到了蘇州,對方反而毫無動靜?」他揚了揚路上買來的描金絹繡扇,慢條斯理地問:「你們不覺得怪怪的嗎?」
「是怪怪的。」阿青終於開口。
「沒錯,這其中必有什麼陰謀詭計。」段無秀和蓮憐互覷了一眼,也跟著附和。
千載笑咪咪的,手上扇子再搧了兩下,眸光注意到掛在牆邊的兩道對聯,遒勁有力的墨字深刻入牆,雖是灰塵遍佈,卻依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千江有水千江月
萬里無雲萬里天
這是某位高僧的兩句偈語,顯見此間主人頗有禪心佛性。千載輕輕一歎,眸光跟著注意到那奇異突兀的四字橫批──水草雙居。
這和「水草雙居」有什麼關係?句子語義一點也連不起來,難道是想寓意出主人家那一種欲捨紅塵,追求清靜自在桃花源的理想嗎?
他的眼神不斷在這句對聯和橫批上頭來回搜尋凝視,仔細地觀察著一筆一畫,逐漸地,一抹可能性躍上心頭。
「王爺,您看出什麼究竟了嗎?這對聯我瞧了不知幾千幾百次,怎麼推敲也不得其法。」段無秀歎了一口氣,心情沉重地道。
「嗯。」千載好整以暇,笑吟吟地回頭,無視於他倆焦急迫切的眼神,摸了摸肚子,「我餓了,現在我們可以去吃段大人方才提議的那頓洗塵宴了嗎?」
「好好好,當然好。王爺這邊請,待吃飽喝足休息夠了,再來一探謎團也不遲。」段無秀眼底閃過一抹憤怒和失望,卻很快又滿面堆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