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男人倒臥在雙人大床上。
那樣的身形只有一個人會有。
「遙久學長?」她上前,看見這男人壓在暖被上,臉龐幾乎被一頭凌亂微卷的黑髮覆蓋。她輕輕撩起他柔軟的髮絲,露出他蒼白又艷紅的雙頰。
豈止是感冒,根本是高燒了!
她皺起眉,脫下外套,然後上床,喊道:
「學長,你要蓋被子吧?」這個人會不會照顧自己啊?
不知道他是昏迷了還是睡沉懶得理人,只是動了動睫毛,將整張臉埋進被窩裡。
好吧,她也不是無法可施。重心移到床緣,只手移進學長的腰身,然後使了勁道微托,右手迅速抽被,旋身與他雙雙跌到床單上,暖被落在兩人身上。
「四傑?」他突然翻身坐起,一臉茫然。
「學長,你還好吧?」她連忙跟著坐起。
「嗯……四傑?」
「學長,我在啊,你生病了,去看醫生了沒?」看他沒有反應,她重複再問:「學長,你看過醫生了沒?」
「……好像有……四傑,柯四傑?」
顯然在生病時,學長妖魔化的等級會自動下降,露出惱怒火大的真表情。
「我在,學長。藥呢?你什麼時候吃藥的?」
「忘記了。」他合上眼,氣若游絲。「妳在這裡做什麼?」
柯四傑下床,邊找藥包邊回答他:
「我來探病。學長,你的小學妹非常非常關心你。我指的不是我,是連成蘭。你還記得她吧?」語氣好像有點酸。
「忘記了。」倒回床上睡覺。
她找到藥袋,發現上頭很貼心的寫著幾點吃一次藥。看看時間,也該再吃一次了,於是她去倒杯開水……
水壺空空,潔白如新。學長住的是樣品屋嗎?連杯水都沒有。好吧,她去開冰箱——
「真是壯觀啊。」她讓歎。內無一物,擺好看的。如果連浴室都找不到衛生紙,她就能確定學長是外星人了。
她從帶來的食材袋裡翻出還有點溫度的飲料,走回臥房。
「學長,學長,吃藥了。」她再度上床。
連遙久三番兩次被她叫醒,臉色十分臭,壓抑地斥道:
「妳讓我睡一下,行不行?!」
「學長,我是誰?」她正色問。
他瞇眼瞪著她。
一分鐘之後,她誘哄:
「我是連成蘭,所以你起床後可以找我算帳。乖,吃藥。」
他惱怒著,但還是順從地吞下藥丸,接過她的飲料一口喝盡。
她手好癢,一時忍不住揉揉他的頭髮,含笑——
「學長,你真乖,第一次喝光飲料呢。」
「四傑,妳在搞什麼?」他疑惑,掃過房內。「成蘭呢?」
成蘭?叫得真親熱。「學長,我實在不想在你意識不清的時候套你口風,你要不要先睡一覺再說?」
「妳在這裡做什麼?」他瞪著她。
「唔……我是來探病的。」
「是誰找妳來的?妳這時候不是該在台灣嗎?」
「學長……」燒過頭了吧。
他皺眉。「妳叫誰?」
「遙久學長。」她迅速上床,哄他:「親愛的遙久,請閉上你的眼睛,睡一覺就沒事了。」看他還在瞪著她,她只好出手遮住這一雙漂亮的眼眸。
他稍微被安撫了,乖順地躺回床上,略微抱怨的:「妳應該在台灣的。」
「嗯……我馬上坐火箭回去。學長,你睡一覺,出個汗,就會好了。」忙著幫他蓋被。別的男人生病了是何模樣她不知道,但學長一生病,似乎有點幼童化的傾向,挺可愛的。
「遙久。」他忽然道。
「什麼?」
「在這裡不是叫我連先生就是叫連,很久沒有人叫我的本名了。」
柯四傑輕詫,想起李學姐說的八卦。原來,是真的啊。
「學……」嘴角微噙笑意:「遙久學長,以後我來叫你。」
這一次,他不只被安撫,而且漸漸放鬆。她本來以為他終於乖巧的要睡了,突然問,他又沙啞的問:
「妳在台灣過得快樂嗎?」
「嗯,快樂。」其實沒有想過快不快樂,十年的日子就在成就柯家食館中過完了。「這並不是你心目中柯四傑該過的日子,對不?」她還記得他說過的「發光發熱」。雖然她不認為所謂的「發光發熱」就一定得成為該行的頂尖人物,但他顯然並不這麼認為。
她在某方面是有點粗線條,但也注意到他得知柯家食館不如他想像中那樣聲名大噪時,眼裡的疑惑與惋惜。
她輕輕移開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睡顏。
現在這種情況,好像回到學生時代,他坐在樹下打盹,而她總是忍不住盯著他發呆;那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她可是很清楚內心蠢蠢欲動的感覺叫「邪念」。
她眨了眨眼,東張西望一陣,確定不會半途跳出程咬金,然後扮了個鬼臉,自言自語地低語:
「親愛的遙久,邪念變殘念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所以……」俯頭,輕輕偷吻他發燙的唇瓣。
如果照他記事本裡的步驟,還有得等呢。那個本來懶散的學長,十年的孤獨讓他妖魔化,掩飾他的真心真意,那樣的空白歲月也讓他的內心裡住著那個十幾歲的少年,讓她有點心疼有點惱。
她在旁守著他一陣後,連連打呵欠。為了避免學長臨時又耍孩子脾氣踢棉被滾下床什麼的,索性躺平,抱住男性的纖腰,睡覺。
對了,被子也要記得蓋好,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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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四點十分。
學生陸續放學,三五成群離開校園。
「快點快點!再晚點就趕不上電影了。」有學生叫道。
「你等一下,我還有報告要交給老師啦,剛才我看見老師走進禮堂了,你等我一下!」趕緊追進禮堂。
男學生等了又等,十分鐘後開始破口大罵:
「搞什麼?!老師請吃大餐了是不?」憤憤地跟進禮堂要罵人。
然後,就再也沒有人出來了。
本來阿悠是不會注意到的,但他最近在躲他的那票「好兄弟」,所以下了課,他就躲在禮堂對面的走廊裡抽煙,打算等五點一到,跟著大部分的學生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