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笑了,「我知道你會,安琪。」他的聲音顯然輕快了一些,「不過,我總覺得有責任。「哦,你住在那裡?」他柔聲問道。
「我住在金橡園的那一邊。」
「我的老天,你怎麼不早說?來吧!」瑞德扶著安琪的手臂,又將她帶回街上,並坐進自己的馬車,「我正想回金橡園呢!」
他們默默無言地出了墨比城,並沿著河邊公路以中等速度向前馳去。這時候,月亮躲在層層烏雲中,使得他倆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你原先準備一路走回去嗎?」瑞德不敢置信地問道。
「其實也沒有很遠。」
「我知道有多遠,安琪。我以前也走過,而且花了我大半天的時間。你如果真的用走的話,那麼到家時也已經天亮了。」
「我知道,不過我走得動的。」
瑞德被她的自信逗笑了,「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嗯!你不是說的嗎?」安琪緊張地回答。
「沒有。你認識我吧?對不對?」
「是的。」安琪低聲承認著,然後脫口便問道,「你怎麼會在阿拉巴馬呢?你不是替北方當間諜吧?」
瑞德猛地將馬車煞住,使得安琪幾乎摔下座位。安琪兀自心驚之際,瑞德已抓住她手臂,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間諜?你怎麼會想到這個名詞,小女孩?」
安琪真的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割掉,因為她沒有想到她隨口一句話竟惹瑞德如此生氣。
她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回答我啊!」瑞德詰問道,「你為什麼會懷疑我的忠誠?」
「我不是懷疑你的忠誠,梅先生。」安琪柔弱地回答,「我知道你去年加人北軍了。」
當她看到瑞德僵住時,她又急急解釋道,「我剛剛聽說這件事時,也覺得很可怕,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在乎了。」
「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是漢娜。不過她也不是存心告訴我的,她是不小心說溜了嘴。」
「漢娜?」
「她在金橡園做事,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不會怪她告訴我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是說,我沒有理由告訴別人。因為依我看,這場戰爭是瘋狂的。你替北軍打,你弟弟替南軍打,這不是瘋狂嗎?再說你今天晚上救了我,所以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傷害你的。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是北軍的軍人,我發誓。」
「你是不講話則已,一講話就收不住口,對不對?安琪?」瑞德的口氣輕鬆下來,並放開了安琪的手臂。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會替你守密的。你相信我的話吧?」安琪懇求道。
瑞德一揮馬韁,馬車又往前駛去。「我不得不相信,不是嗎?我想,你大概認為我是叛徒吧?」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去參加北軍。」安琪先是嚴厲說著,隨即又尷尬起來,臉也紅了。「不過,我想,這是你的事。」
瑞德又恢復幽默的心情,「其實我參加北軍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不是南方人。我們家搬到南方才十五年,在此以前,我們一直住在北方。而且自從我們搬家後,我這些年也大半在北方讀書和做事。我不倍奉奴隸制度;更重要的是,自己組成新國家,那麼以後其他州也如法炮製怎麼辦?那我們不是又變成另一個歐洲了嗎?」
「但是你弟弟卻加人南軍了啊!」安琪提醒道。
「查理是個偽君子。」瑞德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冷淡,「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加入南軍,不過我可以發誓,他絕對不是因為信奉南方聯邦才加人的。」
「你回來多久了?我是說……」
瑞德咯咯笑了,「你是下定決心,非要知道我為什麼要回來,對不對?」他的語氣更加友善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我是光明正大通過封鎖線回來的。我現在已經不是北軍了。我在維吉尼亞七天戰役中受了傷,退役下來了。」
「你現在好了嗎?」安琪焦急地問道。
「好了。我只是胸部受傷,他們以為我無法復原了。不過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安琪吃吃笑了起來,「恭喜你!」
「不過,」瑞德沉吟道,「等我那個指揮官換掉以後,我還是會回到部隊去。那傢伙比敵人更難相處,我受不了他。所以,你可以當我現在是在休假。……啊!糟糕,我怎麼什麼事都告訴你了?你這小鬼很會引人說話呢!安琪。」
這一剎那間,安琪又愛上了瑞德,而今天也變成了她今生最快樂的一天。
「我一直在談我的事,那你呢?你家人如何?」瑞德好奇地問道。
「我家人?我家裡只有爸爸和我。」
「你父親是……」
「謝威廉。」
瑞德在黑暗中皺起眉頭,「那你母親是史凱莉了?」
「是的。」安琪很吃驚,「你怎麼會知道?」
「原來你是史凱莉的女兒。」瑞德沒有回答她的話,語氣也冷淡了下來。
「你認識我媽媽嗎?」
「不認識。幸好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瑞德回答著,然後陷入沉默。
安琪望著黑暗中瑞德的身影,不知道他說「幸好」是什麼意思?她也懷疑瑞德是不是在生氣?應該不會吧?
在不住晃動的馬車上,安琪回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到瑞德的情景。那年她十一歲,而瑞德也才二十歲,正好回家過暑假。那天她陪著父親到市集賣玉米,因為等太久了,她決定自己先走回家。由於前一夜剛下過大雨,她沿著河濱道路又跳又跑,自己在玩跳水坑的遊戲。
正好那時,瑞德全身雪白裝束,乘著一匹駿馬直往城裡放馬奔馳,像是復仇天使似的,當他經過安琪身邊時,由於濺起泥漿,頓時安琪的衣服濺滿了紅色泥漿。瑞德立即煞住駿馬,走了回來。他扔給安琪一枚金幣,客氣地道聲歉,要她去買一件新衣服,才繼續上路。
自從望見瑞德那英俊的臉龐開始,安琪便愛上他。她經常譴責自己;她又不懂愛是什麼,怎麼可能愛上瑞德呢?但不請她的感情是什麼,稱作愛也無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