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真跳進去了,果真愛上了他。
可惜她雖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卻仍是完全不懂愛情,她甚至驕傲地以為,自己能發明出愛情的解藥……
「藍藍,你在發什麼呆?」趙蒂蒂推了推汪藍臂膀,拉回她思緒。
「啊,沒有啊!」她定定神。
「沒有?」趙蒂蒂不信,表情詭異。「看你一臉恍神的樣子,該不會看台上那個帥哥看呆了吧?」
「帥哥?」
「別裝傻了,就是台上彈琴的那一個啊!」
「彈琴的?」汪藍揚眉,順著趙蒂蒂的眼光瞧去,果然發現台上一個男人正坐在鋼琴前,演奏著結婚進行曲。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低垂著頭,臉龐隱在陰影中,根本看不清五官,但那彈琴的姿態,那行雲流水的瀟灑,卻如一道閃電,一下子劈亮了汪藍的眼。
她驚懾地瞪著台上的男人。
「嘖,瞧你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擦一擦吧。」趙蒂蒂俯在她耳畔嘲笑道。
她卻置若罔聞,美目膠著,再難調開。
是黎明淳——
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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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了。
乍然離開,又乍然回來,來去都像一陣風,難以捉摸。
「為什麼不告訴我?」汪藍埋怨李丹蔻。
「早告訴你不就少了份驚喜嗎?」李丹蔻嫣然一笑。「何況我也是今天才確定他會從日本回來。」
「你的意思是,他本來不想回來?」
「我透過莎莎跟他大哥邀了好幾次,他都不肯答應,我本來還想,他說不定會放我鴿子。」
「他是不是很不想回來啊?」
「你說呢?」李丹蔻不答反問。
汪藍黯然。她默默抬頭,望向台上的黎明淳,整場婚宴,他一直恰如其分地扮演鋼琴師的角色,一首接一首地彈,彈的,都是些耳熟能詳的世界名曲。
「為什麼不彈他自己作的曲子呢?」她喃喃低語。
「怎麼?你想聽?」李丹蔻笑問。
她默默點頭。
「為什麼?難道這些不好聽嗎?」
「也不是不好聽,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覺得他變得好陌生。」汪藍幽歎一聲,眼神朦朧。
這一年來,她聽遏了每一首他作的曲子,每一段旋律都像烙在她心版,那麼深刻而熟悉,熟悉到她幾乎以為自己很瞭解他。
可今夜,他彈古典、彈爵士,就是不彈他自己作的曲子,她忽然發現,他離她,好遠好遠,甚至不確定他是否還是當初她愛上的那個男人。
他是不是忘了她了?所以才不再彈那些想著她而寫的曲子?
他已經不愛她了嗎?
一念及此,汪藍驀地心慌意亂,僵著身子,揪著裙擺,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李丹蔻換上送客的禮服,台上的黎明淳忽然彈起一首她從未聽過的曲子。
纏綿溫柔的旋律,聽來很陌生,卻又奇異地很熟悉,每一個音符都像顆石子,在她心湖激起圈圈漣漪。
是他新作的曲子嗎?是嗎?
汪藍腦子一陣昏沈,不知怎地,這旋律宛如魔咒,召喚著她。
她拋下陪伴新娘送客的任務,茫然轉過身。
「你去哪兒?」趙蒂蒂吃驚地想拉住她。
「別攔她,讓她去。」李丹蔻阻止趙蒂蒂。
「可是……」
「讓她去吧。我表哥等這一天,可是等好久了呢!」李丹蔻目送好友的背影,櫻唇揚起神秘的淺笑。
汪藍對這一切渾然不覺,邁開步履,遊魂似的飄上台,飄向那個正專注彈琴的男人。他揚起眸,明明察覺了她的到來,卻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撥弄琴鍵。
有些賓客注意到這一幕,好奇地注視他們。
汪藍不管,不管有沒有人在看,也不管自己這舉止是否太過怪異,她只是靜靜凝視著黎明淳,凝視著那雙在黑白琴鍵間優雅翻揚的手。
終於,他輕輕落下最後一個音符。
她屏息看著他,心跳如擂鼓,深呼吸,鼓起勇氣打招呼。
「嗨。」
他側抬頭,漫不經心似的瞥她一眼。「嗨。」
那眼神,帶著任何一絲依戀嗎?汪藍不敢確定。
「你好嗎?」
「不錯啊。你呢?」
「還好。」
沈默。在她回答之後,是一陣長長的沈默。汪藍侷促地站在原地。他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好像不怎麼高興見到她的模樣?他不再喜歡她了嗎?
「這首曲子是你新作的嗎?」她倉促地找話題。
「嗯哼。」
「曲名叫什麼?」
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愛情解藥。」
她一震。「愛情……解藥?」
他點頭。「怎麼樣?好聽嗎?」
「好聽。」
「那就好。」俊唇邪挑。「不枉費我花了一年時間把它給寫出來。」
「你的意思是,你出走一年,就是為了寫這首曲子?」
「正確地說,我是去尋找愛情的解藥。」
「你找到了嗎?」
「你說呢?」他不正面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那難以捉摸的笑意啊,令她的心發慌。
他的意思是他已經找到解藥了嗎?他,不再愛她了嗎?
汪藍惶恐,冷汗涔涔。「你——」
「你似乎該陪新娘去送客了。」黎明淳好整以暇地打斷她,沒給她追問的機會。
「那你呢?」她瞪著他,喉嚨發乾。
「我也該走了。我今晚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他起身,準備走人。
她不敢相信。「你就這麼走了?」
「再見。」右手率性一擺。
她瞪著那瀟灑自若的背影,臉色一寸一寸刷白,呼吸一分一分凝滯。
他要走了,他又要離開她了。
一年前,他不說一聲就遠走他鄉,只留下張字條,如今他們總算「有緣」再見了,他卻絲毫不以為意。
在他身上,她找不到一絲與她重逢的喜悅,只有冷淡的漠然。
他真的,已經不愛她了嗎?
汪藍喉頭一酸,眼眶泛紅,她伸出手,徒勞地想留住他如流雲飛逸的身影——那身影,愈來愈遠、愈來愈淡,她朦朧的眼就將無法抓住。
「愛情沒有解藥!」極度的痛楚,令她衝口而出,嘶啞的聲嗓,在人聲鼎沸的廳裡聽來格外無助,幾乎帶著絕望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