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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達克的觀察,夢娜似乎是唯一的例外。他必須承認,她並不像其它戴家人那樣引人側目。她比他們都矮,而她的動作不像他們那樣慵懶而優雅,而是熱切又充滿活力。

  她還有一種溫柔的特質,他想,溫柔而且更引人入勝。她有一張豐滿柔和的嘴,大大的藍綠色眼睛,及一頭狂野的紅色卷髮。在她戲劇化的親戚的襯托下,她像一隻在花豹圈中養大的虎斑貓。

  天色已晚,這間舒適的咖啡館坐滿了戴家人及其它劇院的人。他們多是自一條街外的聚光燈劇院過來的。劇院的演職員和幾位勇敢地看完全劇的劇場老饕同聚一堂。

  "觀眾不是討厭它,茱妮,"夢娜安慰她。"他們只是看不懂。"

  "他們瞧不起這齣戲。"茱妮失望地閉上眼睛。"那些觀眾像是在停屍間觀看驗屍。劇評一定很糟,不出一星期這齣戲就會結束。我可以感覺得到。"

  達克私下認同她的看法,因此他只是喝著咖啡,不置一詞。反正也不需要,戴家人沒有他的協助也能自行聊下去。事實上他要插嘴還很不容易的。

  "管他什麼劇評?"戴寇丹自桌子對面質問。"這是非主流劇院,實驗劇場。主流派劇評從來就看不懂。如果他們看懂了,它也不叫非主流劇院了。"

  達克想,至少他不是唯一一個看不懂"牆上的蒼蠅"這齣戲的人。他看看寇丹,她不是戴家的血親,但是同樣出眾的五官、金棕色頭髮和棕眼,使她和其它戴家人融為一氣。夢娜介紹她是亨利堂哥的妻子,今晚他也在座。

  小隔間中擠滿了人,但是似乎沒人介意。除了夢娜,每個姓戴的各自以不同的藝術姿態歪斜側靠,爭取最大的空間與注意力。夢娜坐在達克對面,被亨利和寇丹夾擊。

  "劇評不好,表示觀眾不會買票,戲因此被迫結束。"茱妮發出悲歎。"我又要失業了。"她把頭埋進臂彎,鬃毛似的頭髮滑落肩膀、散落在咖啡桌上。

  "就算這齣戲有些小毛病,今晚是首演,你又能指望什麼?"夢娜伸手過去拍拍堂妹起伏的肩膀。"觀眾看不懂背景的蒼蠅拍所代表的意義又不是你的錯。"

  "嘿,茱妮,振作。"像其它人一樣英俊的戴亨利,同情地瞧瞧那位傷心的女演員。

  "今晚劇院裡坐滿了東區來的活老百姓,誰也沒辦法。"

  "亨利說得對,"寇丹說。"誰都知道那些俗人只懂昨晚餐附表演那種玩意兒,今晚的節奏用腳打拍子的。"

  "'聚光燈'有財務困難。"茱妮悲哀地坦白。

  "這不是新聞,"亨利說。"'聚光燈'從開幕那天起就有財務困難,多數小劇院都有。"

  "因此依安想出他認為填滿今晚座位的最佳點子,"茱妮說。"他為東區人弄了一個一票到底的企劃。你知道的,晚餐、表演,外加專車接送。"

  夢娜揚起眉毛。"專車接送?"

  茱妮扮個鬼臉。"他租了一輛麵包車,將他們自湖對岸送來。"

  亨利吹聲口哨,"依安又出擊了。一整車東區人到城區看非主流戲劇。他一定是走投無路了。"

  "誰是依安?"達克略感好奇。

  "何依安是'聚光燈'的老闆,"夢挪解釋。"事實上,他就是'聚光燈',製作、經理、藝術指導,你說得出來的名堂,他全包辦了。"

  "'聚光燈'是他的寶貝,"亨利說。"依安此生的任務,就是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西雅圖現代劇院總監。"

  "為計麼?"達克問。

  每個在座的戴家人看他的樣子彷彿他的智商有問題。這對達克來說是個新奇的經驗,他不習慣週遭的人出現那種表情。

  夢娜大表同情。"這樣他就能去紐約,做個真正重要的人。"

  "我懂了。"達克禮貌地表示。

  夢娜朝他溫和地笑笑,隨即恢復安慰茱妮的工作。"別理那些俗人,你的表演精采極了。是不是呀,達克?"

  從來就不擅交際的達克明白她是要他對茱妮在那齣戲中的角色說些好聽話,而那齣戲對他比亂了碼的電腦還深奧難懂。他搜尋著字眼。

  "你是我看過最不尋常的蒼蠅拍。"他終於說出一句。

  茱妮抬起頭看他,金色的眼眸充滿曙光。"你真的這麼想?"

  "絕對。"達克說。

  夢娜讚賞地看他一眼。"尤其最後她終於將蒼蠅拍扁在牆上,那一幕是不是太棒了?"

  達克謹慎地將他的咖啡杯推離茱妮飛散的頭髮。"我幾乎能感覺到那只蒼蠅遭受撞擊時,那種全然的扁平。"

  夢娜讚賞的表情變成類似懷疑。達克的肩微微一聳,他已經盡了力,但是他不能否認他的盟友又少了一個。

  令他驚訝的不是這齣戲他一個字也聽不懂,遑論那枝蒼蠅拍的意義,而是他竟然能樂在其中;雖然角度不同。

  他明白,他之所以能樂在其中全是因為夢娜。

  他仍不能確定他為什麼會讓她把自已拉到"正點",和她那些大部分看起來是失業演員的誇張職員共進晚餐。對於他會陪著夢娜和她的部分親戚去那間怪異的劇院,他更是不解。那間劇院小得他可以將整座舞台、背景,及觀從席全裝進他的辦公室。

  話又說回來,他今晚沒有很多選擇。他若不和戴氏一族各色成員在先鋒廣場的這間咖啡館,就是一個人躲在家裡,抱著一瓶太貴的香檳、某種高價羊乳酪,及他的新娘所寫的絕情短箋。兩年前他的新婚就是如此過的。

  達克習慣了事情不順時獨自承擔。事實上,他也習慣了一切順利時獨自面對。他已養成了獨自承受失敗或慶祝勝利的習慣,這已成為他生活的寫照。

  當他寒心地確定蜜拉不會出現時,他一心只想一個人靜一靜。當時他的首要目標就是盡快打發掉兩百位賓客、承辦婚宴的外燴人員,及所有犯濫成災的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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