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知道那個。」
「四樓的一個病人從窗戶看到一個男人跑過斜坡上的花壇,病人說那個人彎著腰。」
「羅約翰呢?有沒有他的蹤影?」塞奧問。
「沒有。」諾亞回答。
「你把縫線扯開了。」米雪說。
「什麼?」
她斥責似地重複一遍。她打岔時,他正在注視諾亞,納悶著他臉上的白色條紋是什麼。他終於望向她的臉。看到她淚流滿面時,他吃了一驚。她畢竟沒有那麼強悍。至少對他沒有。
「我不是故意的,甜心。」
他試圖擦掉她臉頰上的淚水,她推開他的手。「我又得再縫一遍了。」她在發抖,像太久沒有喝酒的酒鬼那樣不停地發抖。「看看我的手抖成什麼樣子。」
「那麼我們只有等妳的手不抖了,再讓妳拿針線對我下手。」
「你跳到我的前面替我擋子彈。那樣做是在逞英雄,冤家。你有可能被打死。」
這次他不讓她推開他,他捧起她的臉蛋,輕聲說:「我也愛妳。」
第十二章
隨時備有應變計劃。
兩輛警車閃著警示燈,鳴著警笛,疾馳在醫院的車道上時,約翰就知道他應該離開了。他本能但多餘地在座位裡矮下身子,轉動點火鑰匙發動引擎。他等了幾秒,直到看見警察跑進醫院,他才緩緩把車倒出停車格,轉向駛出停車場。
他不在乎他的朋友是生是死。他何必在乎?無論結果如何,他的計劃都不會受到影響。
即使他們被警方活捉,又把知道的事和盤托出,那也為時已晚。如果奇跡出現,他們有人逃出,那也無所謂。約翰有足夠的時間把「播種社」帳戶的錢,轉到多年前他在瑞士的銀行開立的帳戶。他帶來了他的筆記型電腦──他奇怪達樂沒有問他為什麼帶著它──他只需要找到一條電話線,在電腦上鍵入幾個指令,他就可以享清福了。
現在他在乎的只有盡速逃離。再過幾分鐘就會有警察跑出來封鎖通往醫院車道的大門。
「嗯。」他低聲說。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有一輛警車在那裡了。被攔下的風險能免則免,約翰決定。他把車又倒回停車場,掉頭回轉,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沿著醫院後面的柏油小路行駛。
就在這時他看到蒙克一手摀著脅部,歪歪斜斜地爬上斜坡走向街道。他中彈了嗎?看來好像是。
約翰低聲輕笑。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令他無法放棄。四下無人,沒有人會看到。他欠蒙克一大筆錢。「嗯。」他再度低聲說。動手吧,就趁現在。
他把握時機,把車一個急轉駛過路尖,然後踩下油門。蒙克聞聲轉頭。看到約翰時,他停下來等待。
他以為我要載他。約翰在接近蒙克時不但不減速,反而加速衝過去。蒙克明白即將發生什麼事時的震驚表情,真是滑稽極了。
但約翰判斷錯誤。他以為蒙克會撲向左邊而略微轉動方向盤企圖直接衝撞他,但蒙克往右邊跳,車子在飛馳而過時只是擦到他而已。
他不敢冒險把車倒退回去再試一次。「人只能盡力而為。」他喃喃自語。車子撞到路尖,猛地彈跳到街道上。他駕車斜穿過一個破敗的社區,抵達距離醫院六個街口的大馬路時,他知道他安全了。
他拿起行動電話打給幾個月前僱用的飛行員,告訴飛行員,他會在四十五分鐘後抵達機場。他在十字路口左轉,往紐奧良的反方向駛去。他當然再也不能回去。即使有新的身份──護照就在放電腦的手提箱裡──他知道他再也不會回美國。
無所謂,他心想,反正他有幾千萬美元可供揮霍。約翰得意極了。他畢竟犯了謀殺罪卻可以逍遙法外。
☆ ☆ ☆
米雪寫完病歷就到恢復室去看強旭。護士已經把他的父母帶了進來。岱爾和櫻紅手牽著手站在兒子的床邊。力略難過得只能在門外偷看弟弟。
「最壞的部分已經過去。」岱爾說,然後望向米雪。「今晚妳也受盡折磨,對不對?警方封鎖樓梯和電梯時,我們就知道出事了,但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
「幸好不知道。」櫻紅說,用面紙輕拭眼角。
「我們聽得到槍聲。醫院裡的每個人都聽得到,但我們知道妳絕不會讓強旭發生任何事。」岱爾說。
「藍醫師整晚都會在這裡。」米雪說。「但如果你們寧願我──」
岱爾不讓她說完。「妳已經盡了妳的職責,我們不知道要如何報答妳。妳快回家吧!」
米雪走樓梯到急診室找塞奧。她很想好好睡上一個星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她一樣累。她已經重新縫合好他手臂的傷口,但他留在急診室等她。此時他正坐在檢查床上一邊冰敷膝蓋,一邊講電話。
他在看到她時掛斷電話。「巫警探和桑警探逮捕了凌麥隆。他有問必答。在他們宣讀完他的權利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不會承認謀殺約翰的妻子。他說那是安樂死。」
「那就沒關係了嗎?」米雪搖頭問。
「我不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什麼。」塞奧說。「但說穿了,他的動機就是錢。」
他把她拉到身邊,摟住她的腰。他需要靠近她、碰觸她。剛才在樓上有那麼一刻,他以為自己會失去她,他知道他永遠忘不了那種驚駭。
他親吻她的頸側。一個護士站在櫃檯邊看著他們,他不在乎。她的倚偎使他知道她也不在乎。
諾亞在這時走進急診室。
「你滿臉的什麼東西?」米雪問。
他走到水槽前照鏡子。「灰泥碎片和粉塵。」他打開水龍頭,抓來一條毛巾。
塞奧在諾亞洗臉時把麥隆被捕的事告訴他。「約翰已經用他的電腦把開曼群島帳戶的錢轉走了。」
「轉到哪裡?」諾亞問。
「還不知道,但巫警探他們正在查。那群人很有意思。」
「『播種社』?四個不正常的人有什麼意思?」諾亞問。他用毛巾擦乾臉,把毛巾扔在水槽裡,然後轉身交抱雙臂等塞奧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