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天吶!」奕霆實在受不了了,抱著肚子半蹲在地上,他終於十分榮幸地證明了一件事:憋笑的確會內傷。
巖桂明謙暗譏的自責將盼櫻的刻意曲解給接得完美無瑕,讓他這一表演,扭轉了整個情勢,好似他成了個教導不周,愧對未來棟樑的教師般,苦角扮相十足,不僅賺人熱淚,還偷眨低了盼櫻的語文能力。
盼櫻氣得頭頂冒煙,孰可忍,孰不可忍!「巖桂……」
「我知道你肯定氣我沒把你教好,請你接受我的道歉!」巖桂早她一步,搶在她爆發之前低頭,楚楚可憐的眸內滿是愧疚和痛苦,他更誇張地執起她的手,壓沈嗓音營造出飽受苛責的氣氛:「盼櫻,請你接受我最誠懇的歉意。」
「你……你……」盼櫻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麼了,說正確點,她是氣瘋了!
「救命吶……」哀哀呼救聲以蚊鳴般的音量自地面散出,大伙低頭一看,咱們謝帥哥已經喘不過氣來了。「天哪!哈……救命啊!再聽下去我會死……」
連在場最能自持的笄月也笑得眼波迷醉,梅軒浸溺在輕鬆而無壓力的環境中。
柏榆正想上前制止巖桂,畢竟他是長老,總不好將長老應有的威嚴破壞殆盡,不料卻被一縷極緩的聲音阻止。
「柏榆,讓他們去。」蒼朮開口:「難道你沒發現嗎?」
柏榆一愣,再朝他們看去,驚覺到不止是城外精靈,連盼梅也掩唇笑了。盼梅是全精靈界最罕展露歡顏的人,這會兒她卻也成了掩口葫蘆;而一切的源頭,起於奕霆和巖桂。以往的巖桂作風雖然乖誕,但卻仍能遵守最低限度的端莊,今天卻一改心性,好似拋棄了某些束縛般,自由任性而妄為。是這個謝奕霆的關係嗎?
「巖桂怎會變成這樣?」海棠膛目結舌地盯著那群快樂的團體,懷疑自己是否見到了海市蜃樓。
「不,他沒有變。」反駁的還是大長老:「他本來就是這樣。」
「可是……他是長老呀!長老怎麼可以……」銀杏大受打擊,長老是地心中神聖的職位,巖桂怎能加此污蔑她的信仰?
「為什麼不可以?」青松意會過來大長老言中之意,出言支持:「你看,他們不也一樣相處得很好嗎?」
柏榆也有些著迷嚮往:「精靈界已經有好久沒有再迴盪這種笑聲了。」
蒼朮慈祥地看著銀杏、海棠:「冶民以仁,待物以德,處世以和,交友以心!孩子,威嚴是存於心,不是形於外,你們為了塑造假象,失去了多少東西?」
短短的幾句話,狠狠撼搖了她們的心!
一直以來,自局於「指導者」的身份,她們不敢放開心去笑,不敢在大家面前露出一絲脆弱的感情象徵,她們是繼承者的老師,要作好榜樣,要有威嚴!她們把自己包裹得緊緊的,深怕一個情緒化就辱沒了「指導者」的名字。她們過的是什麼生活?
「我很早之前就想點醒你們,可是你們一直不肯去聽別人的聲音。海棠、銀杏,我知道你們是為了笄月好,但是別忘了,笄月是精靈,你們也是,精靈不需要手腕和權威,人類才需要,事情過去這麼久了,該遺忘了,不要一輩子活在過去的創痛中,懂得和自己戰鬥才是真正的精靈。笄月那孩子做了這麼久,難道你們都沒看到嗎?」
兩人一震,憶及笄月的一切,她為了達到她倆的要求,徹夜未眠、廢寢忘食是常有的事,她只是個未成年的精靈,一定也有她的幻想和希望,但她絕口不提自己,只求做好繼承者……她一直在和自己戰鬥,克服自己的種種慾望,捨棄精靈的權利,所做的全是為了她們,為了大家。
而她們呢?只因被人類背叛一次,就再也不信任人性,折磨自己又虐待他人,畫地自限於想像出的教絛中,她們錯得多不可原諒!
「長老!」海棠銀杏齊喚,雙膝一屈就想跪下,但柏偷和青松卻扶起了她們。
「明白就好,不必這樣。」蒼朮和藹得令她倆想哭:「你們長大了。」
根杏和海棠互望,在彼此的淚光中尋到了寬恕和成長,她們一直盲目地沒看到旁人的關心,一逕封閉在自憐的天地中,渾然不覺她們傷害了多少人。
「長老……謝謝……」
她倆哽咽不成聲地道出唯一找得到的詞彙,大長老卻搖頭,白花的鬍髯蕩成波浪。
「你們該謝的不是我。」他指指那邊已經開始打起水仗的一群:「是他們讓你們看到你們忘記的東西。」今天,可能是自她們認識他以來,話最多的一次。
「精靈界得天獨厚的寶藏不是別的,正是笑容。」
這也是精靈界花繁枝盛的原因,因為有歡笑,因為有愛。
海棠和銀杏隔著淚霧重新望去,緩緩地,緩緩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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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笑地盯著她,以及她那臉殉道似的絕決。
「我要解除協定。」
「哦。」他不痛不癢地應了聲,眼半合,盤腿倚牆的姿態宛如快睡著的大男孩。
「我知道你不是天使,別以為精靈什麼都不知道!會以契約交換條件的勾當除了惡魔沒人會使。」
他懶懶地打個呵欠,說話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那你那時為什麼要和我這個惡魔幹這種勾當呢?」
「我錯了。」她閉眼半晌,然後睜眼直視他:「以前是我愚昧,自以為是;我不要再錯下去。」
「勇氣可嘉。」他覺得這場遊戲愈來愈有意思:「我佩服你,勇於認錯的精靈值得鼓勵。」他一個彈指,人飄浮了起來:「好,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有人要付出代價。」
她悍然無畏地站直:「我願意承受你的任何懲罰。」
「我有說是你嗎?」他的眸慢慢睜開,居高臨下地與她對峙:「既然你知道與惡魔交易是件容不得後悔的事,你還是寧願以靈魂交換謝奕霆的驅逐,我再三確定,甚至警告過你,毀約的代價是你負擔不起的罪惡,你還是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