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廳,一陣緘默徘徊。
「所以說,派人去人界是為了大家設想,而且勢在必行、刻不容緩。」柏榆下結論。
「況且,天匠預言當凝戒重現時,也將是紛亂四起的朝代,預言中的四異很顯然就是冥界現在上天下地翻找的谷綠音和她的二位朋友,而天匠也曾說唯有四異能化解六界大劫,與其枯守曜城愁顏相對,不如到人界碰碰運氣,說不定能得到四異的習助。」
「那我們要派誰去?」海棠提出重點:「精靈界中有能力自由穿越次元空間的就只有我們,不如讓我去好了,我去過人界,對人界比較熟。」
蒼朮緩緩地搖頭。
他是在場人中唯一坐著的長老,他的地位也比在場者尊榮,精靈界的王者並非代代相傳,而是聽由命運決定,通常間隔四五百年才開一次銀蓮花,而蒼朮是唯一自上位王在位時就輔佐王的長老,換言之他是精靈界最資深,最有力量的人。
他的身裁矮小,卻長了一臉的白眉與長胡,眉胡遮去了他的面孔,連眼也蓋覆,共剩兩道細縫約莫可辨,大部分的議會中他不發言,但他的決定就代表是精靈界的決定,所以當他搖頭表示反對時,銀杏就進言。
「那讓蘇枋去好了,蘇枋也很熟悉人界的風俗習尚,找起人來會比較快。」
蒼朮還是搖頭,海棠、銀杏和蘇枋都捉不住長老們的心思。
「今天叫你們來是尊重你們的職權告知你們一聲。」說話的是柏榆,他向來貫作結論:「我們一致決議讓笄月去。」
「什麼?」
吃驚的不止是銀杏、海棠,沉默寡言的蘇枋也為之動容。
「你們忘了笄月?」巖桂是四長老中最年輕,也是最稜角的一位:「笄月可是繼承者,我們有誰的力量大過她?」
「可是笄月她的力量尚未引發出……」
「來去次元空間綽綽有餘了。」巖桂挖挖耳朵,流露出輕浮之態,他本和蘇枋一同職守曜城,在去年被蒼朮提拔為長老,跌破不少人的眼鏡,因為大家都以為蒼朮選的人應該是蘇枋。蘇枋的沉穩與巖桂的漫不經心簡直天差地別,銀杏與海棠是最為不解的兩個。
很多事,蒼朮長老的看法顯然不是她們所能理解。
蘇枋不置可否,只是忠心地為笄月設想:「小姐能應對人界的繁雜嗎?」
「老弟,你放心,小月她擁有無可限量的潛質,她的韌性與堅毅可是我們等閒之輩難能望其項背的。」巖桂眨眨眼,孩童般的臉襯以稚嫩的嗓子,使他看來像個大男孩,無害而熱情的大男孩。「只可惜我力量不足,不然就可以去人界逛逛了。」
「長老怎會無法來去次元空間?」這回蘇枋講話了。
「哎呀!想就知道嘛!我們現今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四異身上,這趟任務身負我們精靈界的重責大任,若非有足夠的力量與能耐豈能成行?所以說非小月不可,在場還有誰比小月更有資格走這趟?」
青松也微笑接道:「是該讓笄月到人界看看的時候了。」
「可是……」海棠不免憂慮:「萬一笄月對人界五花八門的喧囂動心,她會受到傷害的!」
因為她不能待在人界,對人界的一景一物留戀都將是治不愈的創痛。
「那只是『萬一』!」巖桂強調「萬一」這兩個字:「所有妖精都有往人界追求歸屬的權利,只有她沒有,小月喪失在繼承者這個名號下的東西已經夠多了,難道我們要為了一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而剝奪小月此生僅有一次到人界的機會嗎?況且,小月既然是繼承者,就該有超人的決心與定力不受誘惑,人界之行是她最佳試驗的方式,我們也可趁此機緣看看小月究竟合不合適戴上情環。」
一如其他四界,五寶之一的情環是王位的代表,戴上情環是正式登上王位之舉。
蘇枋欠欠身:「蘇枋這就去請小姐。」
銀杏和海棠沒有阻攔他,因為她們清楚,巖桂既已挑明道出理由,她們就不能再反駁,若再妄言抗辯就是犯上,她們雖然不表同意,卻也得罪不得巖桂,畢竟他已是長老……
銀杏覺得有些裡外不是人,躬身道:「銀杏不打攪長老們密談!」
海棠喚了急步離開的銀杏一聲,銀杏頭也不回,她朝長老們陪罪:「長老,對不起,銀杏她……」
「海棠,銀杏暴躁的個性我們都很瞭解,她也是為了大家好,我們不會介意的。」青松和藹地頷首:「你去安撫她,別讓她又不小心摔壞東西。」
「是。」海棠銜命而去後巖桂才哼了哼。
「不是我愛說,銀杏的脾氣也該收斂收斂,她目中無人到這程度你們還一聲不吭,要是將來縱容得她連天地都看不在眼內,後果可是難以揣想。」
巖桂的一番話,青松與柏榆只當是牢騷,誰都知道巖桂在當衛城將時就和銀杏、海棠不合,處處與她倆意見相左,所以巖桂的「馬後炮」,他們並不放在心上。
只有蒼朮,他眼中幾乎看不到的閃過兩道精芒,心中讚賞起巖桂這個小伙子。
別人看他流氣浮躁難成大器,殊不知他是以裝瘋賣傻的方式掩飾他驚人的智慧,蒼朮約略猜到他必是生就預知未來的能力。
精靈界在大劫將至時會降臨救主與輔其主的預言者,如果他沒看錯,巖桂會是那位深不可測的大力量者,上天賦予繼承者能力,卻另賜智慧給預言者,兩者必須相輔才能相成,尤其是他與笄月又特別投緣,不難聯想兩者的命定關係。
只是……
如果他隱智藏光之舉另有所圖,將會是另一大隱憂啊!截至目前為止,他也看不出小伙子的笑有幾分真幾分假。他還算是妖精嗎,怎麼心思比迷宮還繁亂?看得他眼睛好酸……
唉!大長老難為。
蒼朮笑,巖桂也笑,兩人都笑得好似偷吃到蜜一般,只是蒼朮的笑被他長曳至地的雪白鬍鬚遮蔽,只剩巖桂莫名其妙地對空氣使勁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