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最好請她列張禮物的清單,也許某處會有線索,像是藏在書裡的地圖──或鑰匙等等的。」
「我沒有想到這一點,我今晚會再打電話給她。」
「便便!」康納由嬰兒座椅上尖叫。
漢利和崔西立刻站起來。
「我要他!」他指著倫恩,後者苦笑出聲。
「讓我喘口氣,小伙子,和你爹地去。」
「要你!」
崔西慌亂地道:「別和他爭,他會尿在這裡。」
「他不敢的。」倫恩厲瞪了康納一眼。
康納將指頭含在口中,格格輕笑。
倫恩歎了口氣,認命地抱著康納離開。
「雖然晚了點,但康納突然在一天內學會了不用包尿布,」崔西對伯納的妻子愛娜說道。「我想在養育了四個孩子後,自然就抓到了訣竅。」
倫恩自鄰房嗤之以鼻。
夜色漸深,賓客談興仍高。夜風自敞開的門窗灌進來,頗有寒意。今早伊莎才將行李搬回農舍,她起身輕觸倫恩的肩膀。「我想上樓借你一件毛衣穿。」
倫恩漫不經意地點頭,繼續和維多聊著。
莊園的主臥室佈置著厚重的深色傢俱,有著雕花衣櫃、鑲金邊的鏡子和四柱床。昨天下午趁布家人外出觀光時,她和倫恩在床柱間消磨了一個小時的美好時光。她的身軀竄過一陣輕顫,想著自己是否淪為了色情狂──不,她只是耽溺於范倫恩。
她往衣櫃走去,但在瞧見床上的物事後,改變了方向。
☆☆☆☆☆
倫恩已喝了不少的酒,因此他婉拒其他人的灌酒。今晚他想在和費醫生銷魂纏綿時保持清醒。他的腦子裡似乎有個大鐘在滴答作響,倒數著兩人剩下的時光。再一個星期後,他必須前往羅馬開會,之後就得離開塔斯坎尼。他在餐室裡搜尋她的身影,突然想起她上樓到他的臥室借毛衣了。
他的腦海裡警鐘大作。倫恩立刻離座,衝上二樓。
伊莎認出了他的腳步聲。他身材高大,足音卻出奇地輕快、優雅。他漫步走進來,雙手插在褲袋裡。「找到毛衣了嗎?」
「還沒有。」
「衣櫃裡有件灰色的,」他漫步過來。「那是我所有的最小號的。」
她坐在床邊,拿著手稿。「你什麼時候拿到它的?」
「或許你寧可要藍色的那一件?它很乾淨,我還沒有穿過。」
「你從不曾提過。」
「的確。」他在抽屜裡翻找著。
「你沒有告訴我,你收到了劇本。」
「你或許沒有注意到,最近這裡亂得要命。」
「沒有亂到那個地步。」
他聳了聳肩,翻出了一件毛衣,跟著又找另一件。
「你為什麼不提?」
「最近事情很多。」
「我們一直在談話,但你隻字不提。」
「我只是沒有想到。」
「我覺得這令人難以置信,我知道它對你有多麼重要。」
他身體的轉變輕微得難以察覺,但他的身軀已緊繃了起來,像蓄勢待攻擊人的蛇。「你聽起來像是在審問犯人。」
「你告訴過我,你一直急著讀最後的定稿,但你從不曾提到它已經寄達了。這似乎很奇怪。」
「我不覺得奇怪。我的工作是私人的事。」
「我明白了。」片刻之前,她還滿懷喜悅地回想兩人的做愛,現在她只覺得哀傷──還有一點廉價。她只是他睡覺的女人──不是他的朋友,甚至不是真的愛人;因為真正的愛人分享的不只是他們的身軀。
他似乎無法迎上她的視線。「反正你也不喜歡我的電影,你又何必在乎?」
「因為你在乎,也因為我們談論過它。因為我告訴了你,我的工作──隨便你挑一個理由。」她扔下手稿,起身離床。
「你是在小題大作。我只是──傑肯將劇本做了些更改,我仍在摸索這個新角色。你是對的,我應該說些什麼的,但我不想要又和你來上一次激辯。坦白說,伊莎,我已經有點厭倦了必須為自己的維生方式辯護。」
先是怒氣,然後是愧疚,現在他轉為攻擊的一方了──典型的。她想要反擊,但這不是建立健康關係的方式。而她需要這段關係是健康的,否則她會無法呼吸。
「好吧,這很公平,」她把玩著手鐲,深呼吸。「我一直在做價值判斷,而我必須停止這麼做。但我不喜歡被關閉在外。」
他用膝蓋推上抽屜。「老天!你說得我們似乎──就像我們── ***!」
「有關係似的?」她的掌心汗濕。「這就是你想說的?我搞得彷彿我們有關係似的?」
「不,我們確實有段關係──一段美好的關係。我很高興,但……」
「那只是性,對吧?」
「嘿!制定規則的人是你,別拿它指控我。」
「你認為那是我所做的?」
「我認為你所做的是對待我像你天殺的病人。」
她再也無法保持平靜聽下去了。她無法接受他所說的一切,或運用一向相信的原則處理它。他是對的。她制定了規則,現在她卻破壞了它們。但那些規則似乎是前輩子所制定的了。
她雙臂抱胸,擁住自己。「抱歉,我明顯地踰矩了。」
「你只是預期太多。我不是像你一樣的聖人,而且我從不曾假裝自己是,因此別再說了,可以嗎?」
「當然。」她走向門口,但他喊住了她。
「伊莎──」
聖人會轉過身,面對問題解決它,但她不是聖人,她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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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恩站在陰暗的門口,凝視著花園裡,沐浴在月光下的大理石雕像。莊園裡一片闃靜,只有從音響裡流洩出來的薩克斯風樂聲悠悠迴盪。崔西和漢利今晚住在莊園,農舍再度獨屬於伊莎,但他們數個小時前就入睡了。倫恩揉著眼睛。堅信一切都該攤開來說清楚的費醫生竟然轉身背對他──但他不能怪她。他真的爛透了。
他的亞馬遜女戰士有著太多的弱點,都被他撞得遍體瘀傷。但不是傷人,就是被傷,不是嗎?而且他不能再讓她窺探他的心靈,探測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背負著的自我厭惡。她對兩人的關係定下了條件:「這純粹只是性關係──短期的肉體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