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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頁

 

  而且她不是唯一的。

  他拿起劇本遞給她。「拿去。」 她沒有開口,一逕看著它。

  「拿去,讀它。」

  她似乎沒有聽出他話裡的譏誚。相反地,她點點頭,挾在臂彎下。

  他看著她走開,提醒自己他做得沒有錯。老天!他會想念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只除了心裡的愧疚不安。他感覺自己似乎腐化了她。

  早上他都待在葡萄園裡,以免抽光了最後一根菸。他聽著西莫談論葡萄,試著不去想伊莎現在正在讀哪一幕,以及她的反應。老人頻頻望著天空,擔心明天采收之前可能來襲的天災──像是突來的暴雨,或是提早來臨的霜凍。

  當他再也受不了老人的杞人憂天後,他回到了莊園。但孩子離開後,莊園似乎變得空蕩蕩的。他決定去游個泳,茱莉正好來找伊莎。

  「她在農舍那邊。」他告訴她。

  「你能把這個給她嗎?她要我打電話給柏洛的外孫女,問她柏洛寄過去的禮物。昨天我和她通過電話了,這是她所能記得的一切。」

  倫恩接過清單,單子上多數是一些實用的日常用品或園藝工具,像是陶罐、一組壁爐用的火鉗、檯燈、鑰匙架、數袋的干蘑菇、酒和橄欖油。他以指尖輕彈著紙張。「檯燈的燈座呢?」

  「黑曜石的──而且太小了。我問過了。」

  「值得一試。」他折好清單,收到口袋裡。儘管他不相信雕像的力量,但他想幫助他們。身為現任莊園的領主,他感覺自己有責任。

  茱莉離開後,他走向泳池,游了幾圈。池水頗有寒意,但還不致冷得令他四肢麻痺。游累了後,他改成仰式──這時他看到伊莎坐在陽傘下面。

  遮陽帽掩住了她的臉龐,劇本擱在膝上。他潛到水面下,游到離她較遠處再浮出來,懦弱地拖延著無可避免的對峙──但最後他還是得上岸。

  她看著他走來。通常看著她竭力克制不看向他的下體會令他覺得好笑,但今天他沒有笑的心情。

  「這是個很棒的劇本。」她開口道。

  事實很明顯,她打算先放鬆他的戒心,再痛下殺手。他扮演頹廢的電影明星,在她身邊躺平,仰起頭,閉起眼睛抵擋陽光。「是的。」

  「很容易看得出來你為什麼不希望我看到它。」

  他擺出最差勁的態度。「我無意聽人說教。」

  「我不會說教。這不是我會排隊去看的電影,但我知道這次會是例外。批評家會愛極了它,觀眾也是。」

  他睜開眼睛。她並非直接攻擊,而是迂迴偷襲。

  「我可以看得出你為什麼會很興奮,」她繼續道。「這個角色會挑戰你的極限。」

  他再也無法忍受了,他倏地站起來。「他騷擾孩童!」

  她眨了眨眼。「我知道那不是你簽下的約,但它會是對你演技的一大挑戰。」她竟然有膽對他微笑。「你非常有天分,倫恩,而且你一直在等待像這樣的角色!」

  他推開椅子,大步走向泳池邊的跳板。這一刻,他幾乎是恨她的。她是如此該死地理智、公正,逼得他只好說出所有的細節。「你似乎沒有注意到我一直和崔西的女兒在一起,因為我利用她們研究這個角色。」

  「是的,我也明白。」

  他轉向她。「芬妮和蘭妮!你不明白我所做的嗎?我一直在模擬史凱帕的心境,透過他的眼睛看她們。」

  帽簷遮住了她的臉龐,讓他誤解了她的神情。然後她動了一下。不,他沒有看錯。她的眼裡滿盛著同情。「我可以想像那對你有多麼困難。」

  就在這一刻,他輸了。她不只要撕他的膚,還要啥他的骨!「該死了!」他恨極了她的善良和同情,因為那形成了兩人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他必須逃離,只除了他的雙腿似乎無法移動。下一刻,她以臂環住了他的腰。 「可憐的倫恩,」她的臉頰埋在他胸前。「儘管你常以譏誚的口氣說話,你卻愛極了那一對小女孩。對你來說,模擬這個角色一定很難過。」

  他想推開她,但她就像治療他傷口的油膏,於是他改為擁緊她。「她們是如此該死地信任人!」

  「而且你絕對值得信任。」

  「我一直在利用她們。」

  「你只是對你的工作認真。你必須瞭解孩子,才能扮演好這個角色。你對女孩們並不是威脅──從來就不是。」

  「老天!我知道,但……」她不會離開他。內心深處,他知道那意味著他必須從頭開始,但不是今天──或現在。

  這一點也不合邏輯,但他需要和她談談。他後退幾步,在兩人之間隔開些距離,以免擔心污染了她。「那個劇本……它比傑肯原本的劇本更好。有時候觀眾真的會支持史凱帕,即使他是個禽獸。」

  「那是它的出色處,也是可怕處。」

  「那顯示了邪惡可以是誘人的,每個看過電影的人都會反省自己的內心。我知道傑肯真的太厲害了,我只是……」他的嘴唇變得乾澀。

  「我瞭解。」

  「我快要變成了天殺的孬種。」

  「別罵髒話。而且你一直很孬,只不過你是個優秀的演員,因此沒有人看得出來。」

  伊莎原希望逗笑他,但是他笑不出來。這解釋了他最近為什麼全身是刺。儘管他想要扮演這個角色,它也令他反感。

  「這部電影真正的主角是史凱帕,」他道。「相較之下,男主角納山就像白色壁紙般乏味。」

  「過去你一直能夠讓自己和你的角色分開來,這次應該也沒有問題。」

  她原意要安慰他,但他顯得更加困擾了。

  「我不明白。你應該要痛恨它的,而且你不是一直提倡將生命裡的美好散播到全世界?」

  「那是我個人想要的生活方式,但藝術並不這麼簡單。藝術家以他們的眼光銓釋這個世界,而他們的銓釋不見得是美好的。」

  「你認為這部電影是藝術?」

  「是的,你也是,不然你不會讓自己承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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