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和曼克有些拘謹的重逢。他似乎很高興見到她,然而兩人間舊日的親暱熟悉卻不復存在。現在她是個道地的白人淑女,他則是個黑人。
她偷偷打量肯恩。他禮貌地注視著教壇,表情和以往一樣深不可測。她很高興杜小姐坐在兩人中間,坐在他身邊將會毀了這個早上。
教堂彼端坐著另一個心神不屬的男人。凱琳對他綻開個甜美的笑容。她必須確定在離開教堂前,找機會和布萊登說話。她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天也不能浪費。
講道結束後,教堂裡的人都等不及和凱琳說話。他們聽說紐約的禮儀學校將她由一名悍馬變成淑女,他們全都想親自驗證。
「噢,瞧瞧你,韋凱琳……」
「真的是個淑女了……」
「老天,就連你的父親都會認不出你了。」
他們和她打招呼時,他們也面對了個難題。認可她意味著他們也必須和她的北佬監護人打招呼──先前社區一直聯合起來排斥的男人。
慢慢地,先有一個、接著又一個朝白肯恩頷首致意。某人詢問他的棉花收成,狄黛拉感謝他對「聖經協會」的貢獻。何蒙特問他是否認為很快就會下雨。談話的內容仍有所保留,但傳遞出來的訊息是很清楚的;該是拆下隔離白肯恩壁壘的時候了。
凱琳知道稍後他們會說全是為了凱琳才接受他,但她猜測鄰居們一直就想找借口將他拉入社交圈裡──就算只為了提供新鮮的談話題材。然而,他們從沒有想到白肯恩或許根本不想加入他們的圈子。
站在教堂的另一端,一名成熟世故的女子含笑地看著這一切。原來,這就是惡名昭彰的白肯恩……這名女子最近才搬到洛特福的一棟大宅邸,但她已聽說了種種有關「日昇之光」新主人的傳聞。然而白肯恩一點也不是她所想像的。她的視線由他寬闊的肩膀來到他窄瘦的臀部──他真是個出色至極的男人!
甘薇麗出生在南方,但她的心並不傾向南方。她在十八歲那年嫁給著名的肖像畫家甘法楠。往後十四年,他們大多住在佛羅倫斯、巴黎和維也納,法楠為貴族作畫,收取昂貴的畫資。
法楠在去年冬天去世後,留給薇麗一小筆錢。衝動之下,薇麗決定返回南卡羅萊納,她的丈夫繼承自雙親的宅邸。現在她才三十餘歲,依舊美麗動人,而且機智風趣,見解也比一般女性來得寬廣。
她擠向教堂後門。牧師正在一一招呼離開的教眾。「甘太太,很高興你今早來加入我們。我想你還不曾見過杜柔拉小姐吧?這位是『日昇之光』的白肯恩先生。韋凱琳去了哪裡?我想介紹你們認識。」
甘薇麗對杜柔拉或韋凱琳毫無興趣。她有興趣的是站在牧師身邊、粗獷迷人的男子。她優雅地微微俯頭。「我聽說了許多有關你的事,白先生。我原預期會看到一對角呢。」
羅牧師畏縮了一下,肯恩反倒笑了。「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同樣幸運,聽過你的芳名。」
薇麗挽起他的手臂。「這一點是可以輕易改正的。」
凱琳聽見了肯恩的笑聲,但她不予理睬,將全副注意力放在布萊登身上。他古典的面容甚至比她記憶中的更富魅力,而且他彬彬有禮的態度絲毫不同於肯恩的粗魯。他是個道地的南方紳士,絕不用擔心他會嘲弄她。
她審視著他的唇。它們親吻起來會是什麼樣子?絕對非常刺激,而且遠比她抵達的那一天,肯恩的強吻美妙多了。
問題在於,她從不曾試圖阻止他的強吻。
「自從我們在紐約相遇後,我一直想著你。」萊登道。
「我受寵若驚。」
「你願意在明天和我一起騎馬嗎?銀行三點打烊,我可以在一個小時內到達『日昇之光』。」
凱琳自睫毛下仰望著他。在學院三年,她已經將這種眼神練習得很完美了。「我期望著明天的騎馬,布先生。」
「那就明天見了。」
她微微一笑,轉向下一個耐心等待和她說話的年輕男子。
男士爭相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卻注意到肯恩正在和一名迷人的褐髮女子說話。女子仰望肯恩的神情令她氣得牙癢癢的。我希望他能夠轉過頭來,瞧見我被眾多男子包圍住,凱琳想著。不幸地,他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
杜小姐一直在和羅牧師夫婦說話。羅太太和杜小姐是遠親,當初也是她推薦杜小姐給凱琳當伴護的。凱琳注意到牧師的神情愈來愈迷惑。她匆匆告退,趕到杜小姐身邊。
「你準備好要離開了嗎,杜小姐?」
「是的,親愛的。我已經許多年不曾見過羅牧師和親愛的瑪麗了。多麼美好的團圓──儘管最近發生在布爾隆的事件,但那是老人在談論的,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不必去操心它。」
肯恩一定也察覺到不對勁,突然出現在他們身邊。「杜小姐,馬車在等著我們。」
「謝謝,將軍──」杜小姐驚喘出聲,以手按唇。「我──我的意思是中校,當然。我真傻。」她走向馬車,一身蕾絲緞帶抖個不停。
羅牧師夫婦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的背影。
「她認為我是李將軍喬裝打扮,住在『日昇之光』。」肯恩突兀地道。
羅牧師激動地絞著雙手。「我很抱歉,白中校,凱琳。當我的妻子推薦杜小姐擔任伴護時,我們並不知道──噢,老天,這樣絕對不行。」
羅瑪麗的眼裡滿盛著悔恨。「這都是我的錯。我們聽說她身無分文,但我不知道她還心智耗弱。」
凱琳張嘴要抗議,但肯恩打斷了她。「你毋須擔心杜小姐,她適應得很好。」
「但在這種情況下,凱琳不可能和你同住在『日昇之光』,」牧師抗議道。「杜小姐無法勝任伴護一職。噢,今天她和許多人都談過話,到了下午,所有的人都會知道她的事。這絕對不行,傳言將會可怕至極,白先生。你正值盛年──」